顾祯又唤了她一声。
再一次听着他唤自个的名字,心中已无半点想法,只是觉得心口难受得厉害,那阵绞痛感似要将她摧毁。
身子莫名的发冷,呼吸也带了几分轻颤。
顾祯觉得有些可笑,不禁问:“就为了这些小事,你能记挂到现在?”果然是个气性大又记仇的,自个都忘了的事,她还记挂着。
赵懿懿偏过头不肯答话,身子却又被顾祯给强行板了回来。
“好了。”顾祯不悦地皱了皱眉,对她的不配合十分不满,随后声音稍轻了些,“你既然不喜朕将吃食分给宫侍,那朕以后不给就是了。”
赵懿懿摇了摇头:“陛下想如何便如何吧。”
他已让步至此,却只换得这样一句话。
饶是克制了半晌的怒气,顾祯在此时也有些恼了,敛去眉眼间的烦躁后,冷声问:“朕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心口一抽一抽的疼,赵懿懿掐着手心,迫使自个清醒些,惨然笑着说:“陛下以为,所有的心痛与难过,都不会留下半点印记么?”
只要他随口安抚一句,甚至可能都没走过心的一句话,便能好了吗?
明媚春光透过轩窗,倾斜着洒在了屋中,洒在了她那张娇艳若春阳的面庞上。
杏仁眼、月棱眉、稍稍泛红的鼻尖,都在诉说着自个的委屈。
眸中更是噙着尚未流出的泪珠。
蓄成了一汪春池。
“别闹了。”顾祯突然觉得头疼,他从来不知,乖巧了两年的皇后,一旦闹腾起来,会叫自己如此的头疼。
还是说,是他从前太过忽视,根本没注意到皇后的性子?
如此想着,顾祯头一回软下语气,抚了抚她的发丝:“朕今日有些累了,别闹了,不过是些小事罢了。你若不想朕将吃食分给宫侍,以后便不分了,你若想来紫宸殿替朕研墨,便过来罢。”
赵懿懿心头阵阵发冷。
她道:“陛下从来都觉得,妾身是在闹。”
浅金色的光照在她的面庞上,碎发也泛了些金,将眉眼照得愈发鲜明。
“那日妾身不过问一句兄长的事,陛下便觉得妾身在闹,将妾身冷声呵斥住了。”她急促地喘息片刻,用力攥紧了他的衣衫,“陛下警告妾身,这些不是妾身该管的事儿。”
俩人如今的距离,叫顾祯能轻易察觉她声音中的颤抖,还有眸中绝望的神色。
赵懿懿轻笑道:“倘若娘家倒台,那妾身的位置自不可能稳当,这些,陛下想过吗?”
“你可是听着了什么流言?”顾祯皱眉问她。
赵懿懿柔声说:“何曾需要流言,陛下,妾身不是三岁幼儿,个中道理岂会不明白呢?但凡那日,陛下肯好好同妾身解释一句,而不是直接斥责,妾身也不至于伤心至此。”
殿内一下子寂静下来,只闻得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雀声,还有枝叶抖动的沙沙声。
顾祯如炬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从发梢至眼尾、自樱唇到前襟,一寸寸的,轻扫过一遍。
赵懿懿喉头微微哽咽,有些说不出话来。
“罢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沉声说,“是朕失言,将话说重了些。后来朕过来看你,明知你会替你兄长求情,真听着的时候,火气仍是直往上窜。一时有些气恼,才说了那些话出来。”
他轻笑一声:“哪想到,你也是个脾气大的,就为了这事同朕赌气到现在?”
明明该高兴的,可此刻听着,心中已然没有了半分涟漪,甚至连一丝波动也无。
见她低了头不说话,顾祯便垂首道:“那日是朕错了,话说得重些,语气也不大好。后来你又同朕争执起来,便说得更不好听了。别气了,嗯?”
为什么是这样呢?
为什么总是要在她已经绝望,已经想要彻底放下,已经要把他从心头剔除的时候,他才肯待她稍稍好些,才肯对她道一声歉?
“懿懿。”顾祯沉下声音道,“那日,朕正在气头上,刚发作了几个人才来的椒房殿,听着内廷皇后也为此事,才愈发的恼。”
多可笑啊。
成亲两年多了,生平头一次啊,她听着他唤自己的小字。
这两个字,还是头一回从他口中出来。时日太久了,久到她都以为,夫君根本不知自个叫什么名字的时候,他终于唤出了声。
“陛下,妾身有些倦了。”赵懿懿笑了笑,紧跟着笑出了泪花,她鼻尖猛地一酸,继而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陛下质问,妾身可曾将你的心意放在眼里,那妾身倒想问问,成亲两年,陛下可曾将妾身放在心上?”
有过吗?
他难道,真的不知,自个是因为什么难过吗?
顾祯仍冷着张脸,赵懿懿却已然推开他,直起了身子。
“恐怕,陛下从未将妾身记挂在心上吧?”她立在桌案旁,垂目笑着,“成亲这么久,妾身也累了,做这个皇后也做得有些乏了。陛下放心,妾身以后,不会再去打扰陛下,为着自己的私事妄图左右陛下决断、叫陛下难做。”
喉头一阵发紧,顾祯心头一阵刺痛,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只是觉得有些荒唐且可笑。
他的皇后,竟然说累了,嫌做皇后太难过了。
桩桩件件,都叫他觉得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