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咬红润的唇瓣,两手掩在袖中,用力掐了掐指尖,好叫自个清醒过来:“回陛下话,妾身一切都好。只是不知陛下今日……怎么过来了?”
虽如此,她的声音里头还是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些许沙哑。
她一切都好。可他却自作多情的以为,她会因此而伤心,甚至还为此忧心忡忡。
竟是他多想了。
“你身子既好了,那朕也就放心了。”顾祯勉强压下眉眼间的戾色,温和了几分,轻声道,“刚去了趟海池,回来路上恰巧经过,便想着进来看看。”
听到这,跟在皇帝身后的吴茂忍不住抬了抬头,下意识抽了抽嘴角,海池与椒房殿隔着老远,这是怎么路过的?
陛下也不找个像样些的理由。
一阵风拂过,吹走了眼中刚洇出来的泪意,赵懿懿展颜一笑:“多谢陛下。”
时近黄昏,顾祯便留在椒房殿用晚膳。
因皇帝今日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椒房殿众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庖厨更是未曾准备皇帝爱用的菜式。几道菜,全都是皇后平素喜欢的。
斟酌过后,庖厨又紧急处理食材,临时备了几样旁的。
望着皇后垂首安静用膳的模样,顾祯暗自想着,皇后如今,果然是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以前用膳时,皇后总是会主动替他挟几样菜,却是好巧不巧的,都是他喜欢用的几样。然今日,她却未曾如此,而是自顾自地埋首用膳。
气性竟这般大,自个都已经过来了,还是不肯乖些。
凝着她看了片刻,顾祯无奈地想着,罢了,都已经过来了,就别与她计较这些,省得她再继续气下去。
想到这,顾祯便换了双食箸,挟了一块胜肉放在皇后的青瓷莲纹小碗中。
赵懿懿用饭的动作微顿,随即轻声道:“多谢陛下。”
顾祯心里头稍舒坦了些。
向来,皇后应该是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然随着皇后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那一块胜肉竟是就这么搁在碗中,未曾动过。
他不禁问:“皇后可是不喜食用胜肉?”可他依稀记着,上回宫宴上,皇后是吃了胜肉的。
赵懿懿微微偏头,一双清凌凌的眸子被浓长睫羽遮掩,在对上他审视的目光以后,她道:“妾身忘了用。”
随后,她挟起那块胜肉,小口小口地用了起来。
望着皇后食用胜肉的模样,顾祯觉着自个本该高兴才是的,可他心口那处却是莫名的,有些堵得慌。
没来由的烦躁。
慢吞吞的用完那块胜肉后,赵懿懿又转头看了眼皇帝,温声道:“多谢陛下为妾身挟菜。”
她客气而疏离的说着话,像是在刻意的同他保持距离一般。顾祯心口似有一团火在烧灼,突然就失了用膳的兴致,搁下食箸淡声问她:“皇后这些日子,可是想明白了?”
赵懿懿微垂着头,盯着自个面前食案上的菜式,没有吱声。
顾祯耐心等了许久,直至耐心逐渐告罄之时,却又勉力耐下性子问了一遍:“皇后这些日子,可有将朕的话想明白?”
等待他的,仍旧是长久的沉默。
“妾身日后定然长居椒房殿中,若非传召,绝不轻易打扰陛下、叫陛下烦忧。”
脑海里蓦的回响起了皇后那日的话,眉眼间更是染上了些许阴鸷,眉眼阴沉得有些骇人。
想明白?
赵懿懿张了张口,她该想明白什么呢?
他说的很对呀,她就是没有做好皇后该做的事,认不清自个的身份,妄图去插手朝政,妄图替兄长求情。
所以她已经告诉他,自个胜任不了这份差事,也尽不好皇后的本分,更是没法子游刃有余地打点好偌大紫微宫上上下下的事。
她觉得有些累了。
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顾祯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沉声道:“说话。”
赵懿懿微微偏头避开,仍是不肯答话,脸上隐隐带了些抗拒的神色,眼眶倏地就红了。
说话,说什么?
说她错了,日后定然谨守皇后本分,绝不再犯?
还是说她竟敢打听不是自个该管的事,还顶撞了陛下,实在是罪该万死?
又或者是告诉他自个日后绝不再犯,一定会乖乖地待在宫里,努力做那被史家大加称颂的贤德皇后?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啊。
早在帝后二人隐有闹起来的苗头时,云竹担心俩人生起气来都不管不顾的,娘娘又会被陛下给下了颜面,便已领着殿中宫侍,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此时的偏殿中,便只剩下他二人。
望着她低头气恼的模样,顾祯捻了下她的耳垂,忍不住轻笑了声:“还在同朕置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