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那年冬至宴后,她便将那个人牢牢记挂住,目光时常追寻着他的身影,企图与他有着些许的交集。
她想阿娘了,也想祖父祖母了。
可是他们都不在了,能给她依靠的人都不在了。想到这儿,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掌死死攥住,再用力揉搓过。
太痛、太痛了。
痛到她连呼吸都骤停了一瞬。
初初成为太子妃时,她以为她的夫君会是她的依靠。
可他似乎,并不愿意。
一点儿也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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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日来,淮安侯府都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景象,府中静的出奇,似乎连雀儿也不敢在此鸣叫。
距陛下旨意下来之时,已过去了好几日。这几日以来,淮安侯赵维民是夜夜睡不着觉,便是偶然睡着了,也会从睡梦中惊醒。
用晚膳时,众人齐聚在望月轩中,一言不发地用着膳食。
瞧着他眼下的青黑之色,徐氏将下人熬好的龙眼茶端给他:“侯爷,这茶对眼睛好,此事急不得,你可别为此伤了身子。”
说着,她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涩声道:“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妾身同孩子们,还有谁来护着?”
早知这样,她该早些给连枝把婚事定下才对。连枝婚事本就不大好找,现在侯爷都被免职了,哪还有什么高门会要她。
赵端端抬目看她一眼,又垂下头用面前菘菜。
侯府这几日开支骤缩,饭菜简单了许多,她便捡着自己喜欢的一两样用。
赵维民目光微微发沉,不断往口中灌着那龙眼茶,轻叹道:“陛下这回,恐怕是动了真怒了。”
陛下似是憋了许久,这回一口气发作出来,致使一系列人被免职查办。哪怕他是陛下的岳丈,都没获取半点有待。
甚至于,他这个岳丈的免官旨意,还是那批诏书中的头一封。
连阿原也随同他一道,从秘书郎的位置上被罢免。
或许在陛下那儿,这也是他这个岳丈独有的待遇了。
“侯爷,事已至此,不若去求求皇后娘娘,叫她在陛下跟前求个情呢?”徐氏一双手轻覆在他肩上,柔声道,“娘娘虽因妾身的缘故与侯爷有些误会,可亲父女哪有隔夜仇,再怎么说侯爷也是娘娘之父,娘娘总不会拒绝的。”
赵辰微微皱眉,道:“夫人,阿姐在宫中亦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再叫她为父亲、兄长求情,恐怕只会招惹陛下更大的怒意。”
赵维民冷哼一声:“她当然不会拒绝。”正当徐氏面露喜色时,他又道,“她拒绝与否有何区别?陛下又不会听她的。成亲这么久都没笼络住陛下,你当这回陛下罢免我,难道还会给她面子?”
陛下会如此待他,说到底,便是压根没将他那长女放在心上过。
思及此,徐氏也有些着恼,暗道她是白长了那样一张脸,却只是柔柔道:“侯爷,既然娘娘这儿也行不通,这……该如何是好呢?”
“等着吧。”赵维民闭了闭眼,略有些疲惫地拍了拍徐氏的手,“你也辛劳了几日,先用膳再说。”
徐氏不由有些失望,他做尚书左丞时都相看不了几个好人家,现在被免官了,空有一个侯爷架子,去哪儿给连枝相看呢?
饭毕,左连枝拿出许多香囊分给众人,说是她亲手缝的:“我的绣艺不大好,还望诸位不要见笑。这几日父亲心绪不稳,我便在里头塞了些干花,可有宁神静气之用。”
当着赵维民同徐氏的面,赵端端皮笑肉不笑地接了,赵原客气道:“多谢左姑娘。”
出了望月轩,行至一僻静无人处,赵端端拍了下赵辰的脑袋:“你今日那番话,只会叫父亲不喜,往后莫要说了。”
“可她想要牵连大姐姐。”赵辰紧皱着眉,鼓着脸看她。
这一两年间,赵辰个子窜得快,眨眼已比赵端端高了大半个头,她不得不仰脸看着这个弟弟:“管她说什么,她一介臣妇罢了,哪能牵连到阿姐。”
赵辰垂首应了:“二姐姐,那我以后不说了。”
俩人沿着廊桥,望向波光粼粼池面,赵端端想起刚才徐氏同父亲说,赵舜年今日又被夫子夸了,遂扯着他的耳朵说:“你今日听着她说的话没?马上就要去国子学,你给我再用功些。我告诉你,我也不求你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但你要是敢比赵舜年差,我把你头都给拧下来!”
赵辰略有些犹疑道:“二姐姐,父亲和大哥都……我还能进国子学吗?还有大姐姐,她会不会因此受委屈啊?”
“你管这么多呢?”赵端端又拍了他一下,哼道,“阿姐肯定会想法子的,你只管准备着,就算不能去,你也该要更用功读书,这样以后才能给阿姐撑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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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松柏,枝叶抖动着的声音如同落雨,松针飘飘洒洒掉了一地。
吴茂回紫宸殿时,正巧碰着在殿门口当差的吴南,看他拿着个扫帚一瘸一拐地扫地,便冷哼道:“哟,已经能起来干活了,板子可舒服?”
吴南向来都是打别人板子,哪有被打的时候,闻言苦着脸说:“阿爹,这三十板子在身上,儿子哪能不疼呢?”
“疼你还敢放人进来?”吴茂忍不住踹了他一脚,冷着脸说,“陛下都出了宫,你还敢放人进紫宸殿,真是活腻坏了你。”
吴南道:“阿爹,那位是太后娘娘派来的,我哪儿敢拒绝。”他想着那何姑娘在边上等会,等没人理她、她彻底死了心的时候,自然就能走了。
吴茂冷冷睇过去,“太后娘娘派的人你不敢拒绝,皇后娘娘亲来你就敢了?旁的时候也就算了,偏生皇后娘娘前脚刚走,你就敢放人进来。你该庆幸陛下没把你打死,也没把你从紫宸殿赶出去。”
被赶出紫宸殿的宫人,那便是被陛下厌弃之人,到哪儿都是被人肆意欺负的对象,下场只会一个赛一个的惨。
想到这儿,吴南背上涌出丝丝冷汗,叠声认错。
内殿装饰简单,金猊炉中燃着沉榆香,顾祯正在边上批阅公文,吴茂悄步入内行礼:“陛下万福。”
顾祯握着朱笔的手微顿,淡声问:“可送给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