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雁行想不通。
“能让你都猜不透心思的虫……或许真的只有你哥哥了吧。”却戎坐在解雁行旁边,慵懒地把腿搁到茶几上,“不过燕巢巢主和你形容的那个温柔似水的哥哥……差别不是一般二般的大。阴狠诡诈,利益至上,冷酷无情,这才是谢燕真正的标签。”
“燕巢巢主的位置可不是凭空落到他身上的,从一只第五星上的无名雄虫,一路走到燕巢少主的位置,他不知道杀了多少虫。就连成了老巢主亲口承认的继承虫之后,日子也不太平,杀戮是家常便饭,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燕巢四任雄虫巢主,里面没有一只雄虫是好相处的善角色,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心善雄虫做好事被雌虫们簇拥爱戴可以得到的,相反,他们往往会受到更多的偏见和歧视,也需要更加的冷血铁腕,故而真正稳稳站上去的虫,都格外的卓越不凡、冷心冷面。”
“解雁行,就算他真是你的哥哥,也不会是你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解雁行沉默地望着却戎,目光专注得银发雌虫都有些不自在,却戎不由得端正起坐姿,轻咳一声:“我随便说说的,你要觉得我是在背后诋毁你的哥哥,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不,我反而觉得你……”解雁行食指敲了敲桌面,“似乎说对了重点。”
“那你准备怎么办?”
“……没办法,不见就不见了吧。”解雁行微笑着摇摇头,“他身为哥哥都不想见我这个弟弟,我能怎么办?……不过谢燕若真的是我哥哥,他能活着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见不见的……说实话,我竟然也不是那么急切。”
“我可以理解。”却戎垂眸道,“知道你还活着,知道你消失之后也并不是死亡,而是去到另一个世界,有另一段精彩的人生……对于你的离开,我就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停顿一下,却戎又立刻补充道:“不过最好还是能留下来。”
解雁行忍不住笑起来,“但愿吧。”
……
当晚,保密局的工作虫员给在招待所居住的解雁行送去了检测结果。黑发雄虫衣领微敞打开房门的时候,却戎就坐在床边,刚沐浴过,全身上下洗得干干净净,头发还微有湿润,后颈贴着崭新的阻隔贴,见解雁行关门翻着资料缓步走进来,忍不住攥紧了腿边的床单,目不转睛地等待着答案。
……我要如实告诉他吗?
顾及着却戎的精神状态,解雁行有一瞬间的犹豫,但紧接着,他还是果断地选择了开诚布公:“却戎,这一次我大概会在虫星待……四十天。”
“四十天……只有四十天?”却戎噌地站了起来,走到解雁行身边取过文件,快速翻过一连串看不懂的数据,目光定格在最后的结论上,这才发现解雁行说的还是最大数值,资料上写的约计是30至40天。
“三十到四十天……你身上的时空暴因子到底有什么规律?为什么在虫星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一回地球就回十多个月?”却戎不甘心地控诉道,“我原本,还担心我只有四十五天的假期,不能一直陪着你,想着之后也尽量不要在你还在虫星的时候出任务……没想到,这四十五天的年假居然还用不完……”
“……”解雁行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着却戎,心脏有一种酸涩的苦楚,又有一种被深爱着的甘美。
他并不认同艾达与却戎说的那段话,他不认为这一次就是永别,或许他与却戎之间永远会隔着这样或长或短的分离,但解雁行直觉他们之间的缘分绝不会就此中断。
下次还会再见面的。
也会有解决办法的。
解雁行想,如果一味地沉浸在不久后就将分别的痛苦中,那才是真的浪费了这最为珍贵的四十天。
他正在脑海中构思着安慰却戎的话,却没想到下一秒雌虫就凑上来,给了他还沾着沐浴露和洗发水混合香气的吻,亲完后却戎眨了眨一金一白的眼睛,又不依不饶地再讨了第二个吻。
“你不是要去外环星的草原上骑马吗?”却戎靠在解雁行肩头,穿着七分裤睡衣的长腿蹭了蹭对方的脚踝,黑色的长绳绕在踝骨周围,两年来没有一点褪色,显然被保养得很好,解雁行目光忍不住落在这截凹凸有致的脚踝上,就见却戎又故意踩了他的脚趾一下,“我们明天就出发好不好?”
“可以吗?兰德尔上将不是说我至少也要留待观察七天……”
“没事,我的军衔高实权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跃迁局和保密局都得看你脸色?”
“嗯哼?”
“兰德尔上将的话都没你的顶用?”
“那个糟老头子,早该退居二线了。”
解雁行笑着揉揉却戎的头发:“却戎少将好大的官威啊……快去把头发吹干。”
“吹干了今晚还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
*
翌日,说着跃迁局和保密局领导都得看他脸色的却戎,选择带着被包成粽子模样的解雁行从政府大楼强行突围,中间还差点被工作虫员识破,是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的一名陌生虫帮了他们一把,这才彻底逃了出来。
赶赴舰场的飞车上,却戎应付着悬浮屏内因他们的莽撞行为而暴跳如雷的兰德尔,驾驶位上的‘陌生虫’则撕掉脸上伪装,露出一张熟悉的脸,荒游笑着说:“好巧哦,我也去外环星办事,顺路一起?”
“谢燕呢?”解雁行问。
“他昨夜先走了,巢主可不是什么闲散职位,燕巢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
“所以留下你……”
“是的,留下我做你的保镖。”荒游叹口气,“外环星比起前三星要乱很多,他不放心你。”
解雁行抓住了荒游的用词:“所以你现在已经懒得掩饰他的身份,但他就是不肯来见我?”
“你们都猜得那么明明白白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荒游没好气道,“都怪他,当初死活不肯告诉我他的真名,还在我面前隐藏发色和瞳色,我被他睡了将近二十年,居然才知道他是黑头发、黑眼睛,因为太过特殊不适合情报贩子的工作,所以故意隐藏了?!也才知道他实际上姓解而不是谢?我差点就要去把谢燕两个字纹在尾椎骨上了诶?”
解雁行:“……”
刚挂断通讯的却戎:“……你们没有一起洗过澡吗?这么多年,假发假瞳你就一点也没发现?”
“不好意思,三十天一次,就一次,结束后立刻分道扬镳。酷字都不见得会脱,还一起洗澡?有时候他还会忘掉,我找不到他,只能不停地打虫造镇定素,强行忍过晴潮热。”
“……这似乎是违法的?是他太忙了还是什么原因?”解雁行皱眉,“而且这样听起来你们之间似乎没什么感情?”
荒游烦躁地敲着方向盘:“双方都有问题吧,他标记我之后不想娶我,说以为这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一夜情,我当时又不知道他是地球人,不懂虫族的规矩,气得我把他囚禁在地下室里,逼迫他要么无条件满足我,要么割了线体洗标记,结果一个月后被他反杀,一枪打穿小腹,一枪擦过大腿动脉,差点没把我打死。”
解雁行、却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