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生了稗子,全家出动。
齐案眉怕虫,家里唯一的雨具都是给她一个人用,胶鞋破了洞,穿在旱地还好,入了水就要被泡,泡一个早上难免就白皱了。白络给她准备一双塑料膜,让她入水就套脚上再穿胶鞋,不至于把脚泡烂。
小家伙天不怕地不怕,跟狗一道学刨地,尽抓些地龙往她妈妈鞋里放,白络是打也不成骂也不成,只要没往自个嘴里乱塞就任她去。
稗子长得极像稻秧,但仔细观察便能一眼发现不同之处,稗子的叶片颜色浅,叶身筋脉清晰且筋脉根部呈白色,可根据以上做第一眼辨别,最终确定可以根据茎身子叶的生长处,有毛的是稻没毛的就是稗。
白络识得最清,跟在齐后面帮忙捡漏。太阳把她的背晒得滚烫,弯腰起伏有点撕裂的疼,小声抱怨天公。齐听她碎碎念,偶尔宽慰一句,然后讲七崽的糗事逗她开心。稗子难除,这项活总该断续好些日子。她们忙累了就去田埂上歇息,齐案眉脱鞋透气,白络就在一旁拔脚面上粘着的蚂蝗。
蚂蝗咬人血肉,身子滑溜,手里还得抓一把草才能捏住,甫一拔下来便伴着一道被水稀释的血痕,顺手撂进桶里,被太阳烤一上午就蜷成球,攒一堆带回家还能用针线串成环。
齐案眉看都不敢看一眼,只要看到那软趴的东西伸缩蠕动,鸡皮疙瘩都掉一地。她找借口去拎孩子,把七崽从土堆里拎出来,捏着她脏兮兮的小手去洪口接水冲,洗完水的两只小爪子倒是干净了,指甲缝里阙黑。衣服也脏,脸上也脏,脚上小鞋黑的都成碳了。
“脏小孩!去找你妈妈吧。”
七崽被嫌弃也只对自己妈妈咪嘿嘿一笑,屁颠屁颠又去找妈妈,看到妈妈和她一样喜欢抓虫虫,又立马把自己的小宝库拿过去邀功,结果屁股上挨了一巴掌,小宝库还被掀了。
“皮娃!妈妈的鞋不要了?欠不欠揍?”
七崽觉得自己犯错了,两个妈妈都凶她,嘴巴一撅跑到旁边抱着狗子呜哇哭,白络则专心把鞋里爬得到处都是的蚯蚓扣出来。刚开始哭声洪亮,结果哭一会又装不下去了,试探着上前扒拉白络,软乎乎叫妈妈,说肚肚饿。孩子闹饭了,大人把东西收拾好就带她回家了。
还没到家就在筐里睡着了,小脑袋一歪,哈喇子流一嘴。齐案眉去做午饭,白络趁孩子睡觉拿小剪刀给她剪指甲,扣扣剪剪总算把指甲缝里的泥弄干净了。躺在凉床上陪孩子一起睡。
怀里的小崽子热乎乎的,睡梦中把嘴唇裹得吧唧响。白络有意给她改正,趁她不裹了就用手指把嘴唇从口里扒出来,乐此不疲。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爸妈惯着她,到现在也没改掉,倒也没长成小时候大人用来吓唬她的猪嘴样。索性也不扰七崽了,只把手覆上去,摸着孩子肉乎乎的小脸闭眼歇息。
下午天打阴,一家叁口去笼上挖花生。
花生地土质硬,白络负责挖锹,齐案眉负责把花生拔出来抖土,再堆在筐里。七崽有样学样,但每拔一个都要摔个屁股墩,摔倒了就坐在地上,手里扣着花生,等她妈妈咪拔到这边来给她抱起来。穿着开裆裤呢,坐一屁股的土,齐案眉给她抱起来也像抖花生一样抖土,手还要在屁股上拍拍。
七崽乐意被拎,嚷着飞飞,然后就被妈妈咪拎到一块还没掘的花生地,任她使出吃奶劲也拔不出。最后只好踉跄着回到齐案眉身边,跟着屁股后面捡遗漏的,往自己的小背篼里送。她手太短了,捡地上的总要撅屁股,结果每次都是把篼里的掀掉了再重新捡起来放回去。惹得白络二人哭笑不得。
花生运回去晒,满满当当铺在平房顶。彭媛不知道从哪弄了几条鱼,给晒花生路过的叁口之家大方送了一半。说是荷叶塘过去的大塘,她自己用钢丝做的鱼钩,钓够就回了,没花多少功夫。白络让她下回叫上她们一起,人多力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