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衍微顿,旋即目光转深,须臾,语气无甚起伏地问道:“哦,此话何解?”
“皇兄您也知道,父皇沉迷求道得长生就是被楼家人给怂恿的。”李征道,“这些年父皇服用了多少丹药,没见着人多精神,倒是自李德之后宫里再也没有妃嫔得过喜讯,且楼妃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早些年她还没生李德的时候可是出尽法宝欲得独宠,后来生了这个儿子按理说更该防着后来者才是——毕竟父皇前头已经有了我们七个。”
李征看了眼李衍的神色,却乍见满目平淡,不由心下微慌,立刻又鼓了把劲说道:“结果她反而开始怂恿父皇求什么长生去了,臣弟冷眼瞧着父皇这些年吃那些丹药,再看楼妃于这些事上对父皇的有心纵容,只怕是父皇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他说到这儿,略顿了顿,又续道,“后来臣弟便问过阿江,听她描述过后,心中就已基本有了数。”
阿江便是李征的妻子,晋王妃江氏。
李衍的神色终于有了些明显的波动,不过却是嘲讽地轻笑了一下,说道:“六弟果然是别有长处。”
若是往常,李征怕是早已恼羞成怒,但现在他却连脸上发烧都感觉不到,只生怕李衍不肯信自己,又忙道:“皇兄若是不信臣弟的推测,可以召那御医令来问话,臣弟估计他早就被吓破胆了,哪里敢对父皇坦白。再有即便不提这茬,楼妃有孕这事也是当真蹊跷的,那时她才没了李德,谁家母亲这么快就要赶着怀孕的?且就凭父皇的年纪和身体,她竟说怀就还当真怀上了——皇兄应不会也信这是上天赐予吧。那段时间楼郁氏隔三差五就打着安慰女儿的旗号进宫来探望,臣弟后来打听过,她每回来身边都跟着个瘦高的侍女,也从不见其正面,每次楼郁氏来前或走后那两天,楼妃必定要在父皇那里讨回恩爱,及至后来楼妃有孕她再来探望时,那侍女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李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半晌未言。
李征紧张地望着对方,一片静默中,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你同朕说这些,又有何用?”李衍忽平静问道。
李征一愣。
“这毕竟是父皇的事。”李衍淡淡笑了笑,说道,“况且朕才答应了父皇不会伤害楼氏女,现下总不好出尔反尔。除非——”他朝李征看了眼,笑意微深地道,“父皇自己想得通。”
李征迎着他的目光,怔了怔,少顷,忽而恍然大悟。
“臣弟明白。”他手足并用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太激动还险些打了个滑,“臣弟这就去劝谏父皇,切不可为私情乱了我大齐皇室血脉!”
李衍眸光沉静地看着他转身往殿外跑去,没有阻止。
“父皇!父皇——儿臣愿以死相谏,求父皇莫因私情乱我大齐李氏血脉!”
李征从踏出偏殿那一刻起就边如是喊着,边往正殿跑去,他的声音很大,瞬间就吸引了所有候在紫宸宫前的人的注意,就连那些原本要上前拦阻他的卫士也在回过神后迅速停下了上前的脚步,就这样旁观着他飞奔至正殿门外,“咚”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