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上整日,安安静静吃餐饭比什么都舒服。晚饭过后,便该献贺礼了。
这样人家都是不缺钱的,自然都紧贵的好看挑,等到司滢了,她先是送一只錾花玉的香炉,接着是一对帐钩。
帐钩装在巴掌大的盒子里,通体绣金蝶扑翼的纹,小巧得趣。
谢母放在手心盘了半晌,虚虚咳了下:“小姑娘家家的东西,算了,也是你的心意,我便收了用吧。”
话里尽是勉强,实际眼底的留恋昭然若揭,妥妥就是位口嫌体正的主。
末了,又乜一眼谢枝山:“可惜不是石榴纹,不然转送我儿也不错。”
石榴寓意多子,暗示已经很是明显了。
谢枝山端端地坐着,两手放在膝上,朝司滢微微仰了仰唇:“那少不得要伸手讨一讨了。”
极少见他这样滚刀肉的模样,挨了长辈的敲打,还厚着面皮顺势接话。
“不过帐钩而已,出去买到处都有,哪里论得上个讨字?”沈夫人接句嘴。
袁大人不知怎地坐不住了,开口向谢枝山打听:“贤侄,太后娘娘……一切可好?”
这话问得没根没由,司滢看过去,见谢枝山寥寥勾了下嘴角:“劳姑丈挂念,姨母一切都好。”
许是客来客去,他也乏了,瞧起来没什么兴致,答得很敷衍。
天暗得很,接完寿礼再说几句温情话,谢母精神撑不住,坐起身来,让各自回院子洗漱歇息去。
司滢伴着沈家嫂嫂,等走出花厅时,从她那里听得一件事,道是今天太后在府里时曾跟谢枝山说了些什么,但不知为着哪样,姨甥两个好像有过争执。
怪不得方才袁大人说那样的话,且透着藏不住的担忧。
于他们来说,太后便是他们的胆,是他们行走于朝堂,往来于人情间的底气。倘使惹了凤怒,对谁都不是一堂好事。
来谢府也有日子了,关于这对姨甥的事,司滢听过不少。
在所有的耳闻之中,姨甥二人亲若母子,一个慈,一个孝。
谢菩萨是太后看着长大的,更是太后当儿子宠大的,关系甚至比与皇帝的都要好……既然如此,他为了什么才会与太后娘娘争执?
这个疑问在心里盘缠来去,简直快把司滢包成个茧。
按说这实在不是她该理的,偏偏这几日二人之间生了些事端,而他白日里又说过那样的话,她很难不多想。
可想着想着,时而觉得太拿自己当回事,谢菩萨不可能会为了她而触怒太后,时而,又为这个念头揪心不已。
来来去去,闹得回房后好久也睡不着。
司滢把脸埋进掌心,想了想,悄悄披衣起床,走了出去。
她心头乱乱的,在没理出个头绪之前,只想先出去透透气,却不料在蕉月苑外,看见了谢枝山。
他摘了发冠,只用巾带绕住头发,再横了支木簪,月下看着,很有几分道骨仙风。
只是这样孤零零站着,司滢心间慢慢浮起细碎的酸涩,递往指尖。
谢枝山大概也没料想能见到她,原地挺了挺,动身走过去,开口便是一句:“我哪里不好?”
待了一日的客,他嗓子又开始干灼,闷沉沉的,嘶而不坚。
司滢仰着头。
谢枝山下巴收得很紧,但尽量温存着声音:“阑玉那浑小子不过比我年轻几岁,那不叫好,我这个年纪才正合适……”说完,羞赧地牵住她的衣角,斩切道:“你试过就知了。”
“这是在说什么……”司滢觉得好笑,欲要扯回衣角,可谢枝山绞着不放。
他甚至隔袖捏住她的手腕:“既然拿我当……菩萨,那晚上听说我病了,急成那样赶过去,又是为了什么?给我上香么?”
司滢嗳了一声:“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你还知道有话说话?”谢枝山睃着她:“我说要谈,你出口就跟我撇清关系,你可知我有多难受?”又直接问:“你摸着良心告诉我,当真对我无意?”
司滢肯定不可能当他的面摸良心,但正好能问一下听来的消息:“表兄今日,与太后娘娘有争执么?”
谢枝山没想瞒她:“我与太后娘娘并无争执,那样消息,不过是我故意放出去的罢了。”说完觉得不对劲:“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司滢扭了扭手臂,想把腕子从他手里滑出来。
谢枝山何等敏锐之人,自儿女情长里拔个头出来想一想就猜到了:“你觉得我与太后娘娘争执,是为了你?”
自作多情被点破,司滢臊得心跳耳热,难为情地去掰他的手:“我困了,我要去睡。”
男女力气天生有大差别,司滢徒劳地挣了几下,正想放弃时,谢枝山的手忽然松开。
司滢往后倒了一步,见他霍然就把张脸给拉了下来。
“你拒绝了我,倘使这样我还向太后请旨,那不等同于逼迫你,令你不得不跟了我?又或太后不同意,那不又是将你推向风波之中,让你去当那个众矢之的?”
谢枝山不错眼地望着她,沉声问:“我在你心中到底什么模样,让你这样想我?”
是从没料想过的一番话,司滢重重地愣住。
她看到他清清楚楚的愠怒,费解,甚至是委屈。
所以,全是她自己思虑过于短浅……这才叫无动自容。
见她愕着,谢枝山勉强顺了顺气:“不早了,你回去睡罢,有事改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