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死寂之后,丁淳喃喃一声:“容我……再想想。”他勉强定住神,对谢枝山揖了下手:“冒昧造访,丁某先告辞了。”
行出几步,听得谢枝山唤留步。
丁淳回身,见他视线瞥过来:“借问一声,侯爷在提及滢儿时,可曾说过哪样难听的话?”
……
另一头,蕉月苑。
月星沉沉,到下半夜,司滢醒了。
头不说痛到快裂,脑瓜子确实不太平,喝了织儿倒的一杯温水才好些,靠在迎枕慢慢缓过神。
织儿在旁边啰啰,说八成像谢枝山说的,是那一瓶梅子有蹊跷。
提起梅子,又少不得说到送梅子的人。
这么一联想,织儿忽然掩嘴:“会不会是听说五姑娘跟您不对付,才故意在梅子里动手脚?”说着懊丧起来,怪自己太不留心眼,才让司滢着了人的道。
“袁家兄妹怎么都这样啊?那袁小郎好歹是个爷们,怎么干这种醪糟事?也不怕损阴骘。”织儿不满地抱怨着,拧头一看,司滢却直着眼睛在出神。
“怎么了姑娘,哪里不舒服么?”她连忙上去关切。
司滢摇头又点头,脸色青了又白,最后无措地喊了声织儿:“怎么办?我好像闯大祸了……”
前脚说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后脚就对人行虎狼之事,为什么总在他跟前出丑?
她还记得自个儿把脸往他怀里使劲杵,再看着自己的手……要不是他制止得快,她险些摸上去了。
到底是哪根筋搭错,怎么总要跑他跟前去猖狂地现眼?干下那样混账的事,他还能饶得了她吗?
司滢呜一声,绝望地捂住了脸。
织儿跟着慌错:“好端端的,姑娘这是怎么了?”
司滢哽咽起来,声音在掌心里翻滚:“我昨天太混了,我,我把表兄给得罪了……”
“啊?”织儿也吓得结巴起来:“怎,怎么得罪的?怪不得郎君面色那么差,姑娘,您做什么了?不会是骂郎君了吧?”
见司滢摇头,织儿略宽心些:“没有?没骂就行,别的应该不怕,郎君,郎君大度着呢……”
“不是没有,是不止!”司滢抽噎了下:“我不止骂了他,还打了他,还……差点把他给糟蹋了……”
越回想越害怕,渐渐哭得气咽喉干。
她还记得他问是不是爱慕他的神情,看瘟神一样,简直要把她给吃了。要不是她流鼻血晕倒逃过一劫,怕不是随便要给她拉个郎,让她远远地嫁出去!
完了,上回偷看他洗澡还有得说头,昨天是真的上手亵渎他,还不是被人安排的。
这就算是真吃香火的菩萨,也禁不得她那一通造次吧?
司滢说的壮举,织儿差点没瘫在地上。
怪不得郎君说别告诉,原来里头藏着这么些事!
夜静更深,到处空杳杳的,让人更加心焦。
良久,织儿提议说:“不如这样,姑娘明天去陶生居遛达一圈,探探郎君的口风?郎君善性,或许并不打算追究呢?”
司滢喉咙攒动着,手从脸上拿下来,眼里还蓄着两层泪花。
醉意还在缠着她,两额像被锤子不停击打着,傍晚那些事更加梗在心头难以化解。
想来想去,好像也就这么一个法子了。
……
次日大早,司滢提着点心匣子,壮起一颗牛胆去了陶生居。
苗九满脸堆笑,搓着手问:“表姑娘……酒醒了?”
拜他这一问,司滢更惶惶了。
她昨晚是有多不顾,竟然当着人的面对谢菩萨毛手毛脚?
艰难地扯出个笑:“都这个时辰了,表兄今日不用上值么?”
“听说是下午公出,兴许明日才能回,所以上午可以歇在家。”苗九哈着腰,伸手往前一引:“郎君在书房呢,表姑娘请随我来。”
一面带路,一面心内暗叹。表姑娘小小的个子,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喝醉了居然那么莽,一把就将他们郎君给推倒了!
女上男下,令人瞠目结舌。还有他们郎君那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也是叫人大开眼界。
这要是昨晚给表姑娘得了手,怎么着,今儿府里也该张罗喜事了吧?
念着念着,苗九又扼腕不已,觉得自家郎君忒怂了些。人姑娘都主动成那样,他还啰嗦又墨迹,欲拒还迎过了度,一头念着人家,一头又怕给人占了便宜。
啧,平时那么好谋善断的人积黏起来,别别扭扭小媳妇似的,真是叫旁边的看了都替他着急。
唏嘘间走到书房门口,苗九敲了敲门:“郎君,表姑娘来了。”
里头应了一声,司滢也便站到了门口,见谢枝山正在练字。
这是头回到他书房,里头没有过多陈设,书案壁柜,画缸里靠着几条卷轴,雅室一间,幽致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