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两天两夜这件事,谢枝山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按他的性子自然不肯,但他母亲更是个执着的,怕是他才将这位撵出去,他娘又要想旁的招数了。
为过两天清静日子,只能暂且接受着。
这头谢枝山感觉难捱,却不知给他上药的那位,更是黄胆都要跳上舌根。
司滢从来最怕掂量,怕做选择,更怕明明有多一条生路在眼前,她却直着眼给放弃了。
听这人的话老老实实呆两天,或许是最省心省力的法子,但同时,风险也是看得见的。
譬如他就算能脱罪出狱,怕也是猴年马月的事,而最险是万一哪天出了变故,提前给他推出去斩了,那她岂不也是个陪葬的命?
诚然,她也不愿同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做那种事,但是否该现实些,做两手准备呢?
比方他当真不能出狱,那她完成了谢家给的任务,也能保住一条命。
司滢心里撕扯起来,在睡谢枝山和老实待着之间,跳得像个吃了酒的蚂蚱。
她偷摸打量他的侧脸,视线落在那优越的骨相上。
其实……能跟这样的郎君睡个一回,也不算多吃亏吧?
谢枝山突然清了清嗓子:“还没好?”
“好了好了,马上!”司滢惶惶应道。
她乱得摸不着方向,兴许是从心而为,帕子覆上掌心时,竟不自觉地摸起他的手来。
谢枝山这辈子虽未与姑娘亲近过,但上药还是揩油,却分得很清楚。
“你这是做什么!”他抽回手,羞愤不已。
既然都被当登徒子了,司滢也便豁着脸逼近他:“谢公子,不然咱们就搭伙,做两天夫妻?”
谢枝山正欲喝斥,却见她麻利地把衣领一掀,大片的肌肤坦露在眼前,立时刺得他两眼发白。
“谢公子,”司滢也很难为情,只能含蓄地暗示他:“我虽不够丰腴,应当,应当也勉强能让您足意……”
说的什么乱话!谢枝山避开眼,气急败坏地让她把衣裳捂好:“再乱来,我即时便唤人将你送出去!”
拒也拒了,叱责也来了,而主动扒自己衣裳,这已经是一个姑娘家能做到的极限。
司滢感觉肝都被揉碎了,心知再无可能,她拧身往榻上一坐:“反正早晚都是个死,那你杀掉我算了!”
男人果然都是薄幸东西!她扛着脑袋替他办事,他却连个退路都不给她留!
牢里本没有榻,是早些时候才搬来的。可榻再结实,被她这么负气地坐下去,也难免吱呀地荡响几下,听起来极易令人误会。
谢枝山眼角褶子乱打不休,气得不轻之余,又觉得真是看不透这么个人。
说她胆大,不过让递个信罢了,便怕得睫毛乱抖,瞻前顾后。
说她胆小,却敢在狱中生扑他,强扒他。眼下轻薄他勾诱他不止,还敢威胁他!
“将你的衣裳理好,有什么话直接说,莫要同我耍赖,我不吃这一套!”谢枝山眉棱高耸。
二十郎当岁,到底不懂怎么跟姑娘家打交道。
可以不顺,但不能硬激,像他这样声音板得让人下不来台,后果往往更严重。
只听姑娘呼吸急遽起来,再是咚的一声,她竟直直躺到榻上去了。
“那谢公子自己掂量吧!要么从了我,要么杀了我,否则等我出了这里,就拼死去衙门告状!”
方才还是个荏弱女流,哪知一转眼,就成了这样不讲道理的浑人。
谢枝山深感头痛,脸气得乌青,牙也错咬几回。他再欲发作,突闻一阵小跑声逼近。
牢房之外,有人故意咳了两声,跟着便是谄媚的提醒:“公子,这动静有些大了,咱们还是悠着点吧,万一……嘿嘿,小的属实不好交待……”
一顶帽子扣到头上,还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谢枝山深深调息,片响沉声:“知了,有劳提醒。”
打发狱卒,谢枝山看向直撅撅躺在榻上的无赖。吃一堑长一智,他终是换以和悦的面色:“你口口声声念死字,却无非是想活罢了。凡事总有商量的余地,再说你若是死了,如何寻你姨丈报仇?”
“如果我因谢家而死,官府查案子,那我姨丈也要受牵连。有他陪葬,我也算报仇了!”司滢闭着眼,很是壮烈。
真就差那么一点,谢枝山又被弄个倒噎气。
他活了两世,往来多是尔雅温文之辈,就算谢家下人,都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甚至透着市井泼气的。
正心绪难平,一记哽咽抄入耳中。
目光拐过去,见是那浑不吝的在扑簌簌掉眼泪。
她显然伤心透顶,很快便哭噎了。
大抵终于觉得丢脸,她打着哭嗝在榻上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抽泣。
这一哭,外头更不晓得怎么想了。
谢枝山顿感无力,缓声劝她:“好了,莫要哭了。”
方才还主动解衣的人,现在百唤不回,似乎不愿多送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