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也有水上来去的娘子,也接话道:“可不是么,我家大郎随船去过一趟扬州,正遇见菜市口砍人,他去趁热闹就听人说砍的是那起子贩盐的。刑场上哭得好不可怜,说自家是被抓去做黑工制盐,干活干到快死了,就背百斤的盐被头儿带着往外地卖,怕被官府抓住,他们都是靠腿走路躲避检查,一般人背一回也就活不久了。他就是因为身体虚,路上没跑动被抓起来砍掉的。”
此时民风还很剽悍,百姓对皇家怕是怕,但说也是要放开胆子说的,毕竟到现在大周朝还没有因言获罪的百姓。
但大家也不会没事找事,唏嘘一阵子过了嘴瘾,三两句便把话岔到婚恋上头。
杜老娘在人群里也暗道奇怪,想了半天没想起自己怎好端端地说起这事儿,回神后一看天色便吓了一跳,撂下咸鱼起身就往家走,道:“老婆子家去用饭,你们先扯。”
没了杜老娘这话儿精,人群渐渐便散了。
张家也摆好了桌子准备吃饭,今儿是开荒的最后一日,土都被娘子们耙得松松的,只等着明儿下种子。
但说起下种子,谁也比不过张老大,故此张老大准备撒头把土,再使唤儿子孙子亲自给鱼姐儿播种。
所以今天就是大周乡的娘子最后一天在大桃乡做工,晚膳便是鱼姐儿做东。娘子们自带了碗筷,将大釜里的饭菜舀到自个儿碗里,一起坐在大房院子吃。
张知鱼和上回站出来说话的昊老娘坐在一起,夏姐儿几个也靠着她。
鱼姐儿和妹妹小姑们拿着没什么滋味儿的蒸鱼也吃得很认真,须知这一点点盐巴都得用百姓的泪去凝它呢。
昊老娘忽然加起一筷子雪白的鱼肉说:“上好的盐腌的鱼肉是要好些。”话锋一转又道 :“听说你们这儿还有红色的腌鱼,老婆子从穷乡来连听都没听过,不知道又是什么味儿了。”
上好的盐和红鱼。
张知鱼在心里反复回味这句话,很快就反应过来,昊老娘这是在告诉她,她们的盐是青盐!不是从大渔民手里抠出来的那种官方版私盐。
上好的盐只有一种,就是私人开采的青盐,在质量上,官盐是远远比不上的。
这也很好理解,铁饭碗的人不愁吃喝,而且江南的官盐每年都有万斤的指标必须完成,大家每天都忙着完成量,自然不会去考虑质如何。但私盐质量不好,大家何必买你呢?图便宜也可以省着用官盐,还不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