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让他悔恨就是不该听杨小武那王八犊子的话儿,去惹张大郎,不然也不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
被里正派来盯着他的小孩儿可不会听他胡扯,来人里有好几个女孩儿,多看一眼张有金这样的弟弟,她们在家就多一天战战兢兢的日子,就怕一个不好也被爹娘提出去卖了。
于是一听他说的这话儿,就竖起眉毛喝道:“臭毛鼠,迟早我们也把你卖了,让你日日去给地主老爷梨地,看你一天天还有没有劲儿成天寻思卖女孩儿发横财!”
张有金才不怕个小姑娘,眼睛一瞪作势就要打过去。
张知鱼老神外地站在门边儿上看他:“你再凶还能有我爹凶?你今晚是不是被子也想给猪盖?”
张有金当然不想,气得直喘粗气,拿起地上的锄头就往地里走,惹不起他躲得起。
乡间的女孩子不比城里的性子顺,带头的骂了一句还不解气,带了一串萝卜头跟在他后边儿,凶个不停:“张有金,到哪里去!你这样的也想下好地,我刚分了二十亩口分田,上边还没去过人,你去给我杂草拔了明年我要给肥猪种果树。”
其他小孩儿听了就兴奋起来,都觉得这主意好。
这是水乡,一年不种的地儿那草根就能蹿半米长,谁家都不乐意干这事儿。
张有金也是田里长大的孩子,一下儿就知小猢狲打的什么主意,只觉得两眼一黑,这哪是去挖草,这分明是要他的命。
但他不敢反驳,正如乡里不想他进衙门一样,他也不想真的被开宗离族。没有宗族的人。跟流民有什么区别?街上的乞丐都拉帮结派,讨饭都吃不上热的。
张知鱼见他走了,还跟大桃两个凑到张有金原来的屋子,现在已经被充做猪圈,小猪崽儿正躺在张有金的床上哼哼唧唧地吃饭,养得一夜后显见着精神头好了不少,已经有力气走路了。
本来动刀前还得饿饿被骟的动物,免得它排泄引发伤口感染,但小猪无福,一落地就被抱去了张有金家,这道工序便可以直接跳过,倒像是专等着被骟似的。
张知鱼将小猪一抱就往回走,琢磨着下午要给它动刀子,猪崽儿已经快足月,再长下去死亡率就很大了。
张阿公看了看猪也觉得能成,让李氏带着几个妯娌一起把大房家里的柴房空了出来,细细打扫了一遍。又按鱼姐儿说的用艾熏了许久才把小猪抱进去。
虽然张知鱼对骟猪跃跃欲试,但张阿公不可能让她做,她连块豆腐还切不好呢,便只让她进来看着跟书上说的是不是一样儿,免得出了差错。
张阿公拿着刀看着手上不停挣扎的猪崽儿,昔日老胡大夫的话儿一遍一遍地回响在他耳边,忍不住悲叹一声,真乃时也命也,他张年终究还是对猪下了手。
张阿公虽没骟过谁,但手上功夫却一点不弱,找到地方很利落地就切开肉取出了东西,又用羊肠线轻轻缝了起来,再取了草木灰把伤口涂了,只要能活下来就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