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快他又醒了过来。
赵眉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面前的洗漱台上抓起郁离才刚买给他的剃须刀,刮脸上的胡茬。
根据赵眉生的观察,他初步判断郁离是有一点妄想症倾向的。
就目前的社会规则而言,如果某人只是思想偏执,或行为刻板,而他的这些偏执与刻板只局限在他自己的生活中,不对社会上的其他人造成影响,那么这样的情况其实是无伤大雅的。
赵眉生就曾见过这样一个富豪,有严重的刻板行为,烧东西。好在他从来都只烧自己的东西,不动别人的,私人领域的概念还挺强。出于安全考虑,他家里人就专门安排了好几个人天天陪着富豪烧东西。富豪很富有,烧了这十多年一切都依然和谐。
同理,假如郁离只天天关上门,抱着书幻想自己有一个多么辉煌的“前世”,那么随便她把自己想象成皇帝还是王子,哪怕她把自己想象成阎罗王,都没有关系。只要她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认为她不对劲。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郁离真对大家说出来,她常常把自己幻想成作古几百年的人也没关系。碍于郁离的身份,人们大不了在背地里嘲笑她几句“疯里疯气”的,但肯定不会对郁离的工作与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郁离很明显不会满足于只在她脑子里构建她的臆想,她开始伸出手,用Olan-23做探路棍,试图用她偏执的认知来改变社会上的其他人。
这便与张怀勇用“他是上帝兄弟”的认知来影响别人的性质一样,是会被划分入“病态”范围的,也一定会被社会和机构控制起来。
赵眉生不清楚郁离“妄想”的具体内容,也不清楚郁离妄想的频率与烈度,不知道她究竟是出现了幻视还是幻听。
但是根据郁离对“前世”的执念,和她基于此执念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行为,赵眉生几乎可以很肯定地判断,郁离在对自我的判断上,她是有很大问题的——
典型的,便是郁离说她“忍受着年复一年的孤独”,这种话是基于她坚定认为有“前世”这种观点之上的,赵眉生很容易就判断出,郁离认为她也是“前世”里的那个人。
荒诞的自我认知,便是妄想症的最典型特征。
如果事实的情况真如赵眉生猜测的这样,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了。
当然,赵眉生得出这样的结论,也只是基于郁离在生活中的行为和言语来判断的。他从来都不曾有机会与郁离交换过“病情”,更不知道郁离究竟在想什么,这是一种根据行为结果反推出来的病情推算,不一定做得数。
可是赵眉生没办法直接对郁离说“我看你有精神病,快点与我坦白你的病情吧!”
不光赵眉生没胆子这样说,很明显,赵眉生若是敢对郁离说她有病,那么眼下赵眉生所拥有的一切,肯定会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虽然赵眉生也觉得郁离需要休息,需要开展精神方面的治疗,但是出于赵眉生自己的私心,他非常拒绝把郁离当作“病人”来看待。
更不愿意别人也当郁离是病人!
所以就算是赵眉生,也只能用自己的眼睛,从郁离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里,尽可能地寻找蛛丝马迹来推翻自己的判断。
可非常不幸的是,目前为止赵眉生找到的,还都是佐证自己判断的证据。
推翻自己的,暂时还没有。
“没关系的,以郁离现在的社会地位,注定了别人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是我多虑了……”赵眉生一边刮着胡子,嘴里一边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