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吉山很郁闷,相当的郁闷,以至于苏琬儿与他一起核查编修们交来的手稿,他都不住地走神。
面上依旧铁板一块,苏琬儿心中却在狂笑,经过了这么多,琬儿大致也能清楚这吕吉山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借吕太后整肃后宫之机栽赃李韧,再用不知道什么方法控制住了那日从毓灵山听来的马道姑,让马道姑给他做了伪证。下蛊咒母这个罪名压下来,李韧不死也得残了。吕吉山想借吕太后之手将深宫中尚未及束发的李韧杀于无形,他是有多恨李韧?
琬儿心下冷笑,他是应该恨李韧,他的头不就是被李韧拿走的吗?转念一想又不对,吕吉山应该是为了其他才想除去李韧的吧!莫非……他想杀光李家儿郎,自己篡权?
苏琬儿的心不由自主开始狂甩起来,吕吉山真的与上一世的他不一样了许多!她转头看了看这个依旧神游太虚的,脑子比较纯直的“学生”。心道,这样的半罐水如若真的生出了谋逆之心,也别怪我苏琬儿不讲情份,你怕是要死得更早了。
于是她抬手撞了撞身侧吕吉山的胳膊,“吉山想什么呢?”
吕吉山回魂,他望着苏琬儿微笑的眸子扯了下嘴角,算是也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书稿,将琬儿轻轻揽入怀中,头靠在她的耳后,轻轻地说话。
“琬儿可知吉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日的吗?”
苏琬儿想起数年前在拾翠殿初见吕吉山的情景,那苍白的小脸,单薄的身板,盈盈一握的腰身……
“唔!吉山一定吃了不少苦,徙河的日子定然不堪回首。”苏琬儿抚着吕吉山的腰,放柔了声线,好像她也特别心疼吕吉山一样。
“琬儿,我吕吉山不是生来就爱这生里来死里去的搏命,吉山也曾有过慈祥的双亲,也曾有过温暖的家。吉山也会随家里的兄长们听夫子讲学,也会同兄长们玩泥巴。可是这一切的美好在我六岁那年统统一起消失了,我的生活里只剩下了无休止的劳作和没有尽头的寒冷与饥饿。”
他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怀里的苏琬儿,好像抱着她就不会有寒冷和饥饿一样。
“我经历过的痛苦是太后娘娘带给我的,可我现在拥有的这一切荣华也是太后娘娘带给我的。她就像是天上的神,高高在上,不容反抗,她可以肆意拿走我的一切,又可以想当然地恩赐予我一切。而我呢,除了伏地跪谢她给我的所有,痛苦的,愉悦的,我别无他法!”
吕吉山的声线低沉,情绪滞闷,苏琬儿能听见他言语中的不甘。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她直觉眼下正搂着她诉说心事的这个男人,会在这个落寞的黄昏剖开他自己的胸膛,让她窥见他心底不敢让人一窥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