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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节(2 / 2)

祁臧先反问:“还记得袁尔阳和夏蓉吗?”

许辞点头。

祁臧道:“当时我们去拜访过夏蓉的钢琴老师。我在他家看到一张照片。那里有个跟你长得很的人,也在跟着那位老师学琴。当时那位老师并没有说他的姓名。但后来……袁尔阳在审讯室告诉我,夏蓉的这个师弟,叫做井望云。”

观察着许辞的表情,祁臧停顿片刻,又道:“同名同姓确实存在可能。可那个人长得偏偏与八年前的你很像,这就很奇怪了。”

“所以你怀疑你什么?”许辞问他。

“我在想这回的人,会不会就是照片上那个井望云。”祁臧问许辞,“可如果他是井望云,你又是谁?”

许辞仍是不语,祁臧倾身上前,盯住他的眼睛。“你之前说有家事瞒着我。你说那件事让你反思过自己的决定……那么我现在想问你,这件家事,跟井望云有关吗?

“小辞,当时在那位老师的家中,你去单独见了那个弹琴的人。见完他之后,你忽然告诉我,你对我从来没有动过心。这两件事之间,又是不是存在某种关联?”

祁臧一下子抛出了很多问题。

这些问题都跟与许辞从前模样长得十分相似的井望云有关。

但他换来的是许辞一个摇头。

只听许辞道:“不,臧哥,你说的那个井望云,我并不认识。”

祁臧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浅叹了一口气,他道:“小辞,我觉得这回的案子非常蹊跷。它多半还跟四色花有关联。这种情况下,线索指向一个与你很相似的人……这无疑是有问题的。我担心有人想嫁祸你。”

听到这话,许辞倒是朝他淡淡一笑。“你就一点不怀疑我?”

祁臧道:“我怀疑你什么?你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去杀一个出家了十几年的师太?”

沉默了许久,许辞看向祁臧。“臧哥,我来帮你理一下我的事。八年前,我眼睁睁看着队友们牺牲,并从山樱嘴里得知我们内部有问题,我那会儿情绪控制出了问题,整个人被负面情绪影响,于是不愿意回原来的队伍,而是选择了诈死。

“后来我情绪稳定下来,还是联系了刘副厅。可他告诉我,有专案组来查我。他们发现了我泄露情报的证据。所以我更不敢回去了。我断定内部有问题,被背叛、大仇未报、眼看着那么多队友牺牲,心里压抑到极致……我那会儿整个心态崩塌,连刘副厅都没支会,只通过谢黎明的帮忙跑到了美国去。

“在那边待了一年多的时间,我回国,在谢黎明托人引荐的情况下,去了清丰集团内控部门当部门经理,后来升到副总监、总监……在那期间,其实我一直与刘副厅处于切断联系的状态。我心态失衡,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复仇,而不是通过警方。直到两年前,刘副厅找到我,我才有了转变。”

祁臧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嗯。这些我知道。”

许辞道:“但很多细节,你是不知道的。现在你明白了,我进入清丰集团这件事,不是刘副厅安排的。试图通过清丰集团找到四色花罪证、最终为父母报仇,这些都是我的个人行为,没有经过上级同意。我从头到尾瞒着刘副厅。他根本不知道,我已经改名换姓、甚至改变了容貌,成了清丰集团的谢桥。

“他刚认出我、找到我的时候,非常愤怒。我私自切断联系,私自行动……这些都是严重违反纪律的行为。

“我干出这种事,根本没资格再当警察。所以刘副厅其实是想开除我的。他让我当他的线人——

“我是他的线人,而不是卧底。我在他眼里,早就已经没有当警察的资格了。”

明显感觉到许辞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祁臧紧紧握住他的手。“可是他最终没有开除你,对吗?”

“那只是因为调查清丰集团的优先级,远远超过处罚我。所以,只是还没有到清算我罪过的时候而已。你看……”

倏地,许辞自嘲般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当时还跟你说什么,任务完成后,我会当你的领导,都是玩笑话而已。我哪里能当你领导?我可能根本再也当不了警察了。”

“小辞——”

看着祁臧有些着急的表情,许辞摇摇头,再道:“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问题。就像我跟你说过的那样,我固执得要死,一旦决定什么,我谁都不理会。那是我性格里面很差劲的地方。总之,当年做出那种选择,算是我意气用事。所以现在我并没有埋怨谁。

“我一直和刘副厅保持单线联系,基于我们内部也许存在叛徒的可能,他没法把我的存在公之于众,当然也没法跟领导们一起针对我的情况进行讨论、定一个公允的关于我的处理方式。

“所以,针对我的处置也就一直拖延了下来。以至于我现在勉强还算是个警察,没有被真正开除。”

“可这次你立了大功。他们会考虑进去的。我想这也是刘副厅在帮你。对么?”祁臧道,“这次要不是你,会有多少人遭受损失?”

“是非功过,以后让上面定夺吧。总之……继续说回我和刘副厅见面的时候吧。其实那会儿我犹豫了很久。我面对的敌人确实强大,我一个人很难独自完成复仇。就算找到清丰、找到四色花的罪证,最终我恐怕还是得通过警方去处理。那我不如和刘副厅合作。只是……”

许辞轻轻呼出一口气,“臧哥,其实我有好几个仇人,林怀宇当然算一个……四色花里欺辱我妈的、杀了她、还有杀了我爸的,如果这三者不是同一个人的话,我总共有四个仇人。”

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很大一口,许辞再继续道:“刘副厅找我的时候,已经在负责经侦了,他主要是想先从打击经济犯罪的角度去清算清丰集团。

“在那种情况下,清丰集团暴雷、林怀宇落网的那一刻,的确算是我向林怀宇报仇成功的那一刻。四色花主体却还远在东南亚。它和清丰之间的联系很容易就能切断,到时候杀了我爸妈的杀手还是相安无事,而与此同时,四色花恐怕很容易查到我身上有问题。

“所以,一旦我同意刘副厅的计划,就意味着我失去了通过卧底的方式深入四色花的可能,失去了向那些四色花杀手亲自报仇的机会。

“我就是因为这个在犹豫,我不甘心赔上这么多人生,最终就只对付了一个林怀宇而已。后来,刘副厅花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才说服我。

“他告诉我,就算需要派卧底去四色花,也不会派我这样一个怀着私仇的警察。他告诉我,如果我一辈子都被仇恨裹挟,我恐怕会成为跟四色花那些罪犯一样的人。

“当警察,是为了维护法律的尊严,是为了保护大家。这个身份很神圣,不该是我拿来报仇的工具。”

那段时间,大概是许辞这辈子最挣扎的时间之一。

他被迫在信仰与复仇之间做选择,在恩师与血亲之间做选择。

最终他选择要对得起警察这个神圣的身份,对得起自己立过的誓言,曾下决心要尊重的信仰。

说到这里,许辞眼眶几乎有些发红,他道:“我被刘副厅说服了。我选择了暂时把自己的仇恨放下。我同意了他的计划——先查清丰,把林怀宇干的歹事查清楚。”

看着许辞的表情,祁臧心脏位置传来细密的疼痛。

他忍不住道:“你做得很好。这是正确的事情。你救了很多人,也救了真正在为大家做实事的怀望科技。就拿这回老年痴呆的药来说,如果怀望被打倒了,它无力继续研发这种药,而清丰所谓的‘老脑通’只是虚假概念……现在你不仅保住了很多人赖以生存的钱财,还保住了怀望。你功德无量。”

大抵是被“功德无量”这四个字逗笑了,许辞看着祁臧道:“你也太会夸人了。”

祁臧:“我说得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