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苦笑。“我说的都是实话。本来就是我们威胁你……”
不过这么一句话,平安眼眶已经红了。
抬起双手,把脸埋进掌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重新抬起头看向许辞,语带哽咽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以为我们有共同的志向,只是走的路不一样……但我们本该是并肩前行、弄死四色花的兄弟,可是……是我错了,我……我没有坚守自己……”
通过这几日的审讯,平安已从祁臧那里得知,其实血莺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血莺在场子里见过他妹妹,装作知心大姐姐向她靠近,得到了她的信任,以及她的所有故事,最后却把她送到了一个更残酷的场子,还抢走了她的长命锁,因为那是纯金的,值不少钱。
在审讯室的时候,平安一脸不可置信。“那她怎么会一眼认出我?”
祁臧反问:“那你觉得,她是为什么能一眼看出谢桥是许辞?”
血莺能透过每个人面部的五官表象、看清下面潜藏的骨相,甚至能看出骨相的变化走势,以及曾经经过怎样的手术刀修饰。
而骨相是具有遗传特质的。
见到平安的时候,她能发现,这人与她多年前见过的那位姑娘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这个时候,即便她不能完全确定,对平安稍作言语试探,也就能确定了。
此时此刻,平安看上去简直痛苦不堪。“对不起许辞,我差点害死你……我……不,无论怎样我都害了你……”
许辞看向平安。“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你没有坚守自己。”
“抱歉……”平安实在扛不住了,几乎泣不成声。
许辞叹了一口气,到底开口劝了他:“不过这也不完全是你的错。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也非常愤怒,觉得你背叛了我……不过这几日了解下来,我发现血莺这个人确实不一般。她深谙人心,实在太会抓人的心理弱点,继而进行心理攻势。
“她几乎在每个人面前都能呈现出不同的性格。那全是她根据不同人的性格所表演出来的。
“崔俊杰那样一个海王,向来只有他辜负其他人的份儿。可在那样短的时间内,血莺就能让他收心跟自己结婚……她是真的不简单。
“再比如,在跟我谈话的时候,血莺就直接抓住了我失去母亲的痛点,逼我在极短的时间内,在不知不觉中快速跟她共情,继而同情她的遭遇,愿意帮助她……她与人谈话时,布局布得无声无息,其实我都差点上当了。比起你,我的优势可能只是我的警察身份,学过一些这方面的技巧,以及读过几本心理学书籍。
“所以……你有做错的地方,但不该因此消沉。后面警方用得上你的能力。即便在牢里,其实你也还可以战斗。只要你愿意。”
平安:“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可我怕……我怕没有人会信我……我不值得,我……”
“我见过你从前的样子。在缅甸的时候,即便重伤快死了,你背上背着一个姑娘,手里还拖着几个……你在拼尽全力救她们出来。”
话到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经历,许辞的神情变得格外凝重。
片刻后,他对着平安,也像是对着自己的内心,以强调般的语气开口:“这个世界的陷阱太多,我们很容易就迷失自己,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厌弃……这个时候,我们一定能要记得自己从前的样子。”
八年了。很多时候在清丰集团送给自己的那栋别墅里醒来,许辞走向盥洗室看见镜子中的自己,只会记得这个人叫谢桥,竟丝毫想不起自己曾叫许辞,更想不起从前自己长什么样子。
就好像他已经把许辞彻底丢了似的。
他成了商场尔虞我诈中,藏在林景同背后那个为他出谋划策、精于算计的冷面狐狸。
他就快要想不起从前的许辞到底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直到与祁臧重逢,老听起他以“我那位老同学……”的句式开口,许辞似乎才能一点点、慢慢地找回些许关于从前的回忆。
这个时候他会更加记得,自己还是一名警察。
他还能提醒自己,自己没有反复陷入自我怀疑与否定,没有不清醒到丧失斗志,他还没有……因为缅甸那场血案、没有因为父母的仇恨而彻底丧失本心。
“平安,永远不要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不要忘记,你就还有路可以回去。我也同样。”
“我们会找到你妹妹的。”
·
告别平安,许辞低着头缓缓往前走,祁臧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他与平安那些谈话,祁臧自然尽收耳里。
听的时候他跟着许辞一起心痛,这会儿却一定要比许辞先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
等到拘留所外,祁臧拍拍他的肩。“所以,想好了吗?”
许辞一时没反应过来,抬眼有些疑惑地看向祁臧,半晌后问出一句:“什么?”
祁臧道:“去我家,还是你家?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许辞:“我……”
“如果你觉得介意,我不进屋,就在门口守着你?”
“不是,哪有这样的?”
“那去谁家?”
“……”
“小辞?”
“那这样吧……我工作忙、来不及往市区跑的时候,你就过来住我家。反过来的话,我就去找你。”
“行。”
“不过有一个条件。”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