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许辞非常熟悉。
那是在心理咨询室里,他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一笔笔亲自画出来的。
事后,心理医生试图根据画的内容诊断他的心理状态。
她问许辞:“你画的小孩,代表你自己吗?”
许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许吧。这得由你来告诉我。我只是单纯画下我脑子里刚才有过的画面。我不能解析我自己的心理。”
“那么在你看来,小孩旁边的成人尸体,是男还是女?”心理医生继续问,“你认为他是小孩的母亲吗?”
……
那日诊断的最后,许辞看着心理医生,当着做诊疗记录用的摄影镜头的面,开口道:“我的身体里有你,身体外也有你。你陪着我,我陪着你,我们就这样一起死去。”
出现在白云山别墅凶案现场的句子,居然和多年前自己在心理医生那里说过的话有很大的重合。
许辞的眉头浅浅蹙了一下。
之后他拉开抽屉,找出一枚打火机,直接把这幅旧画烧掉了。
烧完画,看一眼时间,许辞从书桌上拿起一个望远镜,走到了客厅里拉着窗纱的窗户前。
把窗纱稍微拉开一点缝隙,许辞举起望远镜往两条街外的地方望去——那里赫然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办公大楼。
大概等了20分钟,许辞看见一辆尾号57的越野车风驰电掣离开大院,再迅速在自己的视线里远离。
那是祁臧的车。
越野车很快看不见了,许辞双眼轻轻眯了一下,旋即缓缓放下望远镜。
抬手关窗户的时候,右手指尖却猝不及防感到一阵电流,震得他猝不及防收回手,整条手臂都感觉到了轻微的麻痒,数秒后才消失。
在家的时候,许辞习惯性左手带着绝缘指套,右手则没有任何保护装置。
他在家里的窗户、房门、柜子等地方都放了特殊的弱电装置,如果右手碰触,就会发生触电反应。一次又一次的疼痛刺激,会让他记得,他要时时刻刻用左手。
许辞这是为了强行将自己变成左撇子。
多年有意无意的训练下来,他已经很少出错了。但刚才一不小心晃了一下神,居然下意识又先出了右手。
皱着眉盯向自己的右手,许辞将它握成拳又松开,来回做了几下这个动作后,他的手机响了。
转身走到茶几边,许辞看见手机来电显示写着“孟宇”这两个字。
摘掉绝缘指套,他用左手接起了电话。
孟宇,这是许辞的助理。
这回他跟着许辞去到北水店做审计检查,本来也打算跟着去别墅团建,但想着这回检查的审计报告连开头都没写,也就留在了北水店的办公区加班。他怎么也没想到,团建中途居然会出现命案。
“谢总,您今天来北水店么?还是说你想休息?”
许辞道:“去北水店。把审计工作收尾,还得做内部调查。”
“内部调查……?”孟宇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我明白了。”
看来许辞不认为那是一起自杀案,而是一场凶杀案。
凶手杀完人不走,反而装没事人似的留在现场,这种事小说、电影里多,现实里却并不常见。
但凡事就怕万一,万一他们这群员工里还真有一个这样的凶手呢?
浴缸里那些碎尸块和脏器属于谁,现在没有人知道。大家只能确定那人并不是北水店的员工。参加团建的北水店的人一个没少,去的时候11个,回来也是11个。
至于那名躺在浴缸里疑似溺毙的少女,北水店的员工们则都很熟悉了。她名叫刘娜,是清丰集团大区总经理刘力行的女儿。
刘娜今年17岁,开学后就将升入高三,尽管到了暑期,她也还在上课。
刘力行忙得脚不着地,就让店长姜雪帮忙带女儿。
刘娜经常在北水店的办公区写作业,跟员工们都熟悉,昨天她放学过来,得知他们要开别墅派对,想加入,大家也就把她带上了。不料她会死在别墅。
大区总经理刘力行,职级l9,属于集团高管的行列。
目前还不清楚凶手的动机是什么,不能排除竞争对手、或者合作方蓄意报复的可能。一旦这背后牵连出什么集团层面的丑闻,清丰会陷入被动局面,股价、融资也许通通都会受到不可估量的影响。
所以孟宇揣摩着,许辞想先做内部调查,至少要把员工的嫌疑排查清楚,这样才好在警察披露案情之前,让公关部做好充分的公关预案。
孟宇道:“我会让大家都留在北水店的。你放心。”
“嗯。”许辞又道,“买点咖啡和食物预备着。我猜我们还要应对警察的下一轮问询。”
孟宇不解:“周六你们报完警,不是已经做过笔录了?”
许辞道:“那是在分局。白云山地带处于郊区,地广人稀,相关分局的警力配置是整个锦宁市最弱的。这等恶性案件应该会转由市局接手。为了调查刘娜的社会关系,市局的警察应该还会来一次。挂了,20分钟后北水店见。”
许辞很快到了北水店。
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孩就死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同事里搞不好还藏着一个凶手,办公区没了平时的热闹,只剩一片死气沉沉。
“谢总好。”
“领导早上好。”
……
许辞淡淡点头,算是对大家作了回应,继而走进店长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