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抬起双臂,目视前方,神色无波无澜。
玲华眼眶发热,望着她坚毅的侧脸,滚烫的泪水滑了下来,她跟了容语半年,已熟悉这位监军的性子,向来话不多,生死看淡,一言一行无可挑剔,这样的人,难怪她主子另眼相待。
一刻钟后,四卫军一千将士聚在辕门。
雪色将夜空照得如银白,寒风凉的彻骨。
一千将士黑甲加身,不约而同望向远处战火纷飞的边墙。城墙上哀殍遍野,一道道身影跌下,如枯叶铺坠。
咚咚的火炮炸响,火光照亮半个天际,漫天的雪花被覆上一层绒光,似细细的毛。
容语伸出手,雪花触手即化,落在她掌心,渗入肌骨里。
此时刚入夜,一定要在黎明前赶到凤鸣坡。
一千将士,不一样的脸,却是一样的肃穆坚定,
“诸位,此去凤鸣坡,有去无回,诸位想好了,想要留下来的,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容语话落,其中一个高的将士咧嘴轻笑道,“监军,咱们四卫军乃朝中精锐之师,这一次看着那么多兄弟上阵,我等只能守在大营,早就浑身泛痒,按捺不住了,监军尽管放心,我们都想好了,一千人,一个不退!”
“一个不退!”众将齐声。
声音并不响亮,却足够坚定。
仿佛这是一场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远行。
不愧是她的兵。
远处的火光映亮他们每一张鲜活的脸,有笑,有平静,也有人满目忧愁,却无一人生出惧意。
容语抿唇,眼底泛出一抹坚毅的光。
一定要带他们回来。
“出发!”
为了不引人注意,一干人弃马潜行。
不消片刻,一千零一人,便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马令哪里坐得住,与其余将士凑在辕门内的营帐一侧张望,眼瞅着容语一身银甲渐渐缩小成一道光,他斟酌许久,将满口的薄荷叶吐出,脸颊横肉扯了扯,夹杂着陕北口音喝道,
“他奶奶的,一个没了根的太监都不怕死,咱们糙老爷们怕什么!”
“儿郎们,不怕死的,跟老子上!”
马令将肩上的盔甲一合,头一个冲出去。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将士,匆忙带上头盔,背上油袋,二话不说踵迹潜行。
鞑靼铁骑杀烧抢掠,山河有恙,那么多将士前赴后继披坚执锐,又有谁能置身事外。
这是一场责无旁贷的奔赴。
一个时辰后,容语抵达贺兰山南侧山脚下,正伏在山脚下窥探地形,望见身后草丛里人影晃动,不由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