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然,刚刚的话题仿佛戛然而止,大伯转身离去,头也没回,背影有些落寞,只留下一句话:“见你有了自己的生活, 我已然心安。下次,见面就当从未认识过也好。”
大伯没回头,自然也不知道赵时宴作何表情,只是赵时宴那时也没出言挽留。本以为此生再也不相见, 两人就此终止这场错误的感情,也好。但再过了些时日,大伯收到一封信,赵时宴, 没了。
茶杯被碰到地上,茶渍洇湿了作业,破碎的玻璃片四溅,开水也烫得大伯的手泛红,但没什么感觉了,他只想起刚刚电话里的人说,赵时宴,没了。
南佑疏听闻,心中充满了遗憾,有些想哭,没想到大伯的过往居然是这样的,为何相爱的两人就不能走到一起呢?南佑疏捏紧了手问:“那他的家人如何了,为什么先通知的是大伯?”
大伯忽地笑了,有些嘲讽:“赵时宴,这个蠢东西。世界那么大,两人哪能这么容易就遇到?时宴死于癌症,也许好人都不长命吧,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自己要经过这支教一段时间,提前一个月进了化工厂,每天就在外面擦单车,擦擦擦,直到看见我为止,那个小女孩也不是他的什么女儿,只是同事的孩子一样,遗书上,什么也没说,空白的纸上,只写了我的地址。”
那大伯刚刚说“家人都还安好”是指?南佑疏忽地顿悟,家人,指的是大伯还有自己。虽然大伯和他没有正真在一起过,但这份羁绊,已经超越了很多很多,故事结局并不圆满,但比一些靠“结婚证”才能勉强维持的爱要好很多不是吗。
女孩心里发堵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安慰大伯,也不知道跟墓碑里的赵先生说点什么,毕恭毕敬地鞠了三个躬,柔声道:“你看,大伯念着你呢,赵先生,你在那边要好好的。”
大伯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容,拂了拂墓碑上的灰,他按照赵时宴的说法,其实是将他火化了的。赵时宴以前在课后和自己开玩笑说,自己要是没了,那定不要像别人一样被土埋起来,因为死后还要腐烂,被虫蛀空,钻来钻去的,人也不好看了,虽然死后就不知道这些了,但自己还是不想烂在土里,以后还不如,被一把火烧,随便找个地扬了,干干净净,利索又不拖泥带水。
大伯哪里舍得真将赵时宴这个笨蛋扬了,还是将他的骨灰封好,买了块墓地,埋了起来。他要让他干干净净地走,也要让自己记着有这么个人曾经在自己的记忆里荡起过深深波澜。这是他第一次跟南佑疏讲述自己这段过往,自己老了,他以后想让南佑疏把自己埋在赵时宴的旁边。
毕竟两人都活着的时候,这段情,两人没敢认。认了,轻则赵时宴被赶出村,大伯教师一职被罢免;重则,等待两人的,是被批,被抓,被连带着家人唾笑。如今情在,人却生死两别,那自己故去后还不能为他任性一次吗。他承认这段感情是错误的,错在那个身不由己的年代,错在自己的迂腐,也错在他的“成全”。
“疏疏,你明白吗?男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相爱都没有错,只是可能你爱的人刚好性别和你一样。现在你们这个时代开放很多,我也知道一些,但是一定不要乱跟风,你要仔仔细细地确定自己的心意,是不是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南佑疏认真地听着大伯给自己上课,开始惴惴不安,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姐姐了,而且是那种超出“依赖”的喜欢,不然怎么会因为魏柏晗生气?如果是那样,自己恐怕真的没法面对许若华了。
大伯点到为止,毕竟两人都不确定到底是有什么情感因素掺和进来了,人也见了,接下来,顺其自然,让女孩自己思考吧。
于是女孩就真真思考了一个月,心情都不怎么好,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嘴角终于有了思浅浅的弧度。单调发早晚安的对话框,多了长南佑疏发过去的照片,照片里是南佑疏的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着:恭喜南佑疏同学被xx传媒大学录取,请于x年x月x日前来报道。校长签了名,还盖了公章,重点一本院校,毫无作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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