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地衣铺了一路,引她走向另一段人生,她一步步迈得端稳,但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不舍、委屈、憋闷、气恼……五味杂陈。
身边的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原形毕露了,依旧温存地安抚着,说:“娘子别紧张,王府没有公婆要拜见,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过去做你掌家的主母。”
肃柔没理他,昂首前行,那脊背比朝堂上司仪的礼官挺得还要直。
他不太懂,难道坐帐之前新婚夫妻是不能说话的吗?她不开口,自己也没有办法,只得跟着她的步调行事,待陪房的女使婆子将她搀扶进车辇,自己才翻身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嗣王府进发。
王爵昏礼,自有禁中钧容直吹打奏乐,营造声势,不像寻常百姓家办喜事,有障车的人中途设路障,讨要酒肉财帛。从旧曹门街到西鸡儿巷,一路燃灯,一路畅行无阻。等迎亲的队伍到了嗣王府门前,禁中派遣的女官上来主持“转毡”,新妇子的双脚是不能沾泥地的,下车踩过的毡席掀起来,再放到前方,周而复始,直至将人送入新房。
终究身份非比寻常,也没有公婆压制,用不着像其他新妇一样拜猪圈、拜灶台。肃柔进了新房便坐帐,听见外面忙着拿草席盖井口,拿粟米填石臼,那些纷乱的琐碎,都不和她相干。
不多会儿新郎子进来了,在她身旁坐下,闺中的却扇是见郎子,到了夫家的却扇,就是见宾客家人们。
礼赞吊着鲜亮的嗓子高唱:“闺中红颜如舜花,朝来行雨降人家,分明宝树从人看,何须玉扇遮容华。”
面前的纨扇移开了,来凑趣的贵妇女客们到现在才看清新妇的容貌,一时啧啧赞叹。早前就听说张家二娘生得极美,今日得见,可说明艳照人,有倾城之貌啊。
当然见过了新妇,大家就该识趣退出婚房了,新人还得同牢合卺,有一番大礼要行。
禁中女官上前来,捧着同牢盘,给新婚的夫妇一人喂上三口肉饭,然后由一双小童捧过金银盏子,礼赞含笑引领,“请王爷与王妃同饮合卺酒。”
肃柔捧起酒盏和他对饮,甜甜的酒酿滋润了干渴的喉咙,心里的那点不耐烦,暂且得到了平息。
赫连颂望向她的时候,满心满眼的爱意遮掩不住,心里只管感慨着,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娶得她进门了,从今往后夫妻同进同退,自己终于再也不是孤身一人,在这上京也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他望着她,其实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但碍于边上还有执事的女官和礼赞,加上外面宾客都需要他招待,便隐忍了下道:“我先去回礼,很快就回来。”
他恋恋不舍地出了门,肃柔透过半开的月洞窗,看见他快步上了木廊,走一程回望一眼,不过四五丈远,足回了七八次头。
这时执事的女官方上来道贺,笑道:“恭喜王妃,不知王妃还记不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