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节坐在舆内,脸上流露出无边的失望来,“是我要嫁你的,只要你不负我,我哪里来的后悔?我自小过惯了富贵日子是不假,但我也不是吃不得清粥小菜,反倒是你,不愿意让公府产业旁落,你计较得比我更多。”她说完,匀了口气道,“你们一家子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那奸滑的嫂子到处说我偏要嫁你,我若是真的嫁了你,往后哪里还能抬起头来做人。再者,你嫂子不是替你预备了八十两聘金吗,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了六十两?想必在公子心里,我只值六十两吧!好了,公子也不必再和我多费口舌了,你我就此别过,望你以后珍重,少些算计,多些真心吧。”
叶逢时被他说得无地自容,然而还是不肯罢休,匆匆道:“县主……素节,你就一点不念旧情吗?”
肃柔看得皱眉,冲边上的小厮和仆妇使了眼色,命他们将人拽开,待登上车才对叶逢时道:“你太贪,又不够有耐心,今日不过试你一试罢了,国公爷和长公主殿下这么疼爱县主,又岂会让家业旁落。”
这下子叶逢时傻了眼,震惊过后便是迂腐文人遭受愚弄后的恼羞成怒,激愤对素节道:“你就是瞧不起我,若是想断何不直说,偏要这样羞辱我!”
肃柔看了素节一眼,素节虎着脸,探手关上了车门,心下也安然了,知道这一关门就是相隔天涯,于是向车外传了话,“不必纠缠,走吧。”
回去的路上素节大哭了一场,埋在肃柔怀里呜咽:“阿姐,我今日才看清,这种人的面目有多可憎。以前并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好,如今想起和他的相处,我就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
肃柔抚抚她的脊背,温声宽解:“今日看透人心,虽然让你有些难过,但强似日后伤筋动骨,后悔一生。其实说句实在话,我打从一开始就不看好你和那位叶公子,彼此出身不一样,眼界也不一样,今日有感情可以事事迁就,日后朝夕相处热情退却,你就会发现彼此处处难以融合,到时候苦于有了婚约有了孩子,不得不将就一辈子,又是何等万箭穿心的痛呢。”
素节听了她的话,细想之下也就坦然了,直起身说是啊,“我是爹爹阿娘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何必为了这样一个半路遇上的人,让自己陷进泥沼里。”定神后发现自己的眼泪把肃柔的衣襟都浸湿了,忙赧然替她擦拭,红着脸说,“我自己不自立,连累阿姐也跟着遭殃了。”
肃柔笑着说不要紧,“我看见你从这团乱麻里挣出来,心里高兴都来不及。你细想想,将来要是和那位叶夫人做妯娌,该有多可怕。”
说到这里素节便一惊,瞠着一双大眼睛道:“果真,这么一想可吓着我了。”
所以身边真的很需要有个能替你拿主意的朋友,困在情局里的人总是狠不下心来试探,因为知道人心经不得试探,也不敢面对其后的结果。只有旁观者清,旁观者最没有利害关系,能指引督促你去给自己一个交待。这一试探,明明白白,日后也不必再为这种不必要的事情悬心了,安安稳稳待字闺中,安安稳稳听从父母之命,也就是了。
现在想想,自己少不知事,总觉得爹娘不够了解她,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结果一番折腾之后才愕然发现,原来自己所求的只是镜花水月,是少年的一意孤行。还好及时止损,没有伤了爹爹和阿娘的心,要不然自己为人子女,就太糟糕了。
“这事不用知会阿娘吧?”素节有些后怕,讪讪道,“我觉得丢人得很,万万不好意思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