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柔随口应了声,“也没费什么周章……”
边上的雀蓝接了话,笑道:“临走时候说把屋子让给二娘子使,大度得很呢。”
至柔笑起来,“我就知道少不了这一套。这位表姐向来倒驴不倒架子,瞧着得体得很,满肚子尽是小算盘,阿姐和她相处得久了就知道了。家里姐妹们都不喜欢她,兄弟们也不爱理她,不过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不好给她难堪。她到上京来,原就是想借着咱们家的门第,找个官宦人家的郎子,不过她的出身摆在那里,父母又健在,将来结亲也不能绕过姑丈和姑母。结果她竟想出个好办法,和祖母说愿意过继给大房,还想登张家的族谱。这么一来既难为了大伯母,又得罪了婶婶,大伯母有寄柔和映柔的婚事要操持,她一搅和就得先料理她。婶婶呢,存心挑刺,说她指名要过继给大房,嫌弃三房是庶出。这么一来她里外不是人,如今留在府里,全仗着祖母疼她。”
肃柔听至柔这么说,也觉得这事荒诞得很,原本女孩子在娘家不入族谱,自己是因为进宫当了女官,才放特例。现在绵绵这外甥女要入族谱,无论从哪一头论起,都是大大的僭越。
牵袖提起茶壶,又给至柔添了香饮子,肃柔垂眼道:“大伯和大伯母又不是没有儿女,天底下也没有过继外甥女的道理。”说罢想起嫁到开国侯家的尚柔,便问至柔,“长姐在陈家过得好吗?”
说起尚柔,至柔脸上露出怅惘的神情来,摇头说:“那位姐夫在迎娶长姐前,屋里就有两个通房,内情伯父伯母是知道的,伯父不大称意,让伯母再审度审度,可伯母软弱,又贪人家是公侯人家,劝长姐先出嫁,日后再好好调理那些姬妾,反正将来终究是主母当家。长姐听了嫁过去,可那两个通房得宠惯了,根本不拿长姐放在眼里,常把长姐气得犯胃疼。后来生了则安,月子里也没养好,到如今屋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呢。”
所以女孩子一生的沟坎真是太多了,就算娘家疼爱,保不定到了人家会受这样那样的气。肃柔原本以为尚柔是张家的嫡长女,又替陈家生了长孙,荥阳侯府上无论如何会善待她的,谁知到最后,还是不得舒心。
“侯爷和夫人就看着婢妾犯上作乱,也不管束管束儿子?”
至柔说管啊,“可惜管不住,那位姐夫最爱结交朋友,日日在外面起筵,很少着家。侯爵公子和角妓杂坐,行首打着红牙板唱曲,他和那些酒肉朋友打赌,输了就钻裙底……”说着厌恶地蹙了蹙眉,“为了这个,长姐和他吵了好几回,上次祖母生日她回来贺寿,额角上还带着淤青呢。婶婶说是叫姐夫打的,又不好向家里告状,吃罢了饭,一个人躲在园子里偷偷抹眼泪。”
肃柔听了,胸口一团气狠狠地堵住,很为尚柔抱屈。尚柔年长她两岁,在闺中的时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元氏虔心教养她,一切都是按着世家冢妇的标准来要求她的。后来自己进了宫,不知道尚柔如何说亲,但可以想见必定多家求娶。结果选来选去,选了这样一个郎子,不挣功名就罢了,吃喝嫖赌还一样都不落下,真是埋没了尚柔。
沉重的话题让人心情低落,且不去说他。至柔看看天色,搁下建盏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上祖母那儿去吧。”
肃柔道好,让她略等一等,自己进去换了身衣裳,檀色半臂配上一条沉香萱花缠枝旋裙,腰上系了条葱倩的裙带,这身打扮比起出宫时穿的圆领袍,更多了姑娘的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