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漫上了细碎的钝痛,分不清是源于躯体还是源于灵魂。离钺掀起眼皮与黎夫人对视,坦然道:“因为理亏。”
她在院里做雪雕,趴在门口看稀罕的人不少。她无所谓别人的眼光,泰然自若地雕自己的,一眼都不曾往外看,所以不知道看她的都有谁,也不知道……母亲,是否在门口观望了许久?
大抵是的。
她看她的眼神,不是久别重逢的母亲看女儿的眼神,里面有怀念、怀疑、犹豫、陌生,以及一丝丝的恨,唯独没有欣喜。
豆芽:“倘若她叫你去死,你会听一个复制品的话吗?”
离钺不知道。
黎夫人比想象中冷静,没有当即开口叫她去死,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问:“你是我闺女吗?”
是不是的,您说了算啊。离钺翘起嘴角,反问道:“我不像吗?”
黎夫人也笑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与她那么相像,却斩钉截铁地说:“不像。”
“我很抱歉。”
豆芽在识海中碎碎念着“复制品”,企图说服她什么。
黎夫人轻抚着这姑娘的眉眼,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秉性完全不同。
清玥做不来那么精细的雪雕,也学不会在那么多人的瞩目中从容不迫,更拿不起主子的架子命令他人。
须臾,她失魂落魄地垂下手,语调破碎哽咽:“真的不——噗!”
粘稠而沉重的液体打在颈肩处,零星的温热溅到脸颊上,离钺呆了。空气中弥散开来的腥甜气味,顷刻间击碎了她眼底的玩世不恭,令她惶急改口道:“我是!”
豆芽沉默了。
“呵呵呵……”黎夫人摇头笑出了眼泪。
离钺擦拭着她唇边的鲜血,赤红着眼一字一顿地强调:“我、是。”
黎夫人仍是摇头:“你是什么?”
“我是您闺女啊。”离钺将妇人拥入怀中,温柔而痛惜地哄着,“我是您闺女,您如何感受不到呢?”
就是感受得到那种刻在骨血里的亲近,才更加令人崩溃迷茫,黎夫人又问了一遍:“你是什么?”
离钺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在驱赶她心中的悲痛,低声道:“我来自别的世界。我们有一种论点,叫不同世界的同一朵花,指的就是我和清玥的关系。我们有着同样的灵魂本源,相遇前是独立的个体,相遇后自然而然会合二为一。”
类似精神分裂,每个人格都有自己的小世界,世界壁垒打破后,人格就会相融,互相影响,成为一个新又不完全新的个体。
怕黎夫人不能理解精神分裂的说法,离钺类比了一种更通俗的:“你可以理解为,人有三魂七魄,我和清玥是同一个人不同的魂不同的魄,现在魂魄回归一体了。回归后性格会有一些变化,但人还是那个人,还是您的闺女。”
就像黎清玥不会有不近人情的一面一样,曾经的离钺,也不会有如此温柔细腻的一面。
她没有一见面就这么跟黎夫人解释,是因为人格有主次之分。如今的她,像离钺更多,像黎清玥更少,对黎夫人来说,可能已经完全不是黎清玥了。
离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