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烟似懂非懂,道:“娘……您是不是后悔嫁给爹了?”
羲和睁大眼,未料到女儿会问这个问题。她望向窗外,见桃杏纷飞,柔茵藉地,有些出神。
尚烟小心道:“我……是不是问了让您不开心的问题?您若是不想回答,便不要答了。”
羲和笑了,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提的问题……我对你爹,很失望。但是,不后悔。烟儿可知道原因?”
“为何?”
尚烟歪了歪脑袋,大眼睛里只有一片明净,不掺杂任何世俗的痕迹。看见她的眼神,羲和更加确定自己的答案,伸出双手,揉了揉尚烟的双颊,笑了起来:“因为,生下烟儿,娘永远也不可能后悔呀。”
尚烟眼睛眨了眨,睫毛也跟着快速扇动,而后咯咯咯笑了起来:“哼哼,我娘亲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娘亲啦。”
羲和也笑出声来。但笑着笑着,她急促地呼吸起来,像被人扼住喉咙一样。
“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尚烟抓着羲和的手,担心地说道,“爹爹知道您生病了吗?我得赶紧告诉爹爹,我们陪娘去看病……”
“别,不要去。”羲和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微笑道,“娘是有喜了。”
尚烟大喜道:“什么!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嗯。”羲和摸了摸肚子,笑容温婉而幸福,也带着一丝悲凉,“你爹爹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一份惊喜没有到来。
两个月后,羲和病逝了。
这一年初夏,海棠花像是日后再不红了一般狂红。花瓣落地,便好似落了遍地破碎的浓绸。待下了雨,随着“啪嗒啪嗒”的雨声,打得遍地花瓣不住抖动,反射着水光,又似上千只红蝶闪闪发亮,振翅欲飞。待雨停歇,风一吹,花瓣飘零而去,只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雨后花景,和羲和短暂的人生一样,始于轻盈,陷于深情,终于烟消云散。而曾经发生在海棠花时节的故事,也随风而去,埋葬在了记忆深处。
得知夫人性命垂危之时,叶光纪本在办公,猛地站起来,撞翻了桌上的镇纸,手里的毛笔掉在地上,溅了满裤腿墨水。同时镇纸落地,砸在他的小腿骨上,疼到近似骨折。然后,他疯了似的赶回家。一路上,他脑中一片空白,什么痛苦和悲伤都感觉不到。
从和雁晴氏有私情开始,他便自知对不起羲和。所以,这几个月里,哪怕羲和不太搭理他,他也不曾放弃,只努力打拼,要让她后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哪怕这不是她想要的。他做好了准备,再等她千年百年。
但他唯独没想过,他会失去她。
回家之后,他大老远便听见尚烟的哭声,已知是大凶之兆,踉跄地冲到羲和卧房前。
大夫走出来,摇头叹气道:“夫人怀的是儿子。但是,她的体质,医圣先前也交代过……哎,叶长史,节哀顺变吧。”
“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