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随手翻了几页书,听到侧屋传来了轻浅匀长的呼吸声,才将放在膝上的书放到了一边的小几上。
她轻着声音下榻,沐浴时的衣裳都拿出去洗了,便只好拿了件轻薄的春衫。想了想,又从床下柜子的最底层拿了把钥匙,放在了袖中。
出屋门的时候,合门的风灌了进来,恰好将案上的蜡烛给吹灭了。
*
卫怀柔的院子里还亮着一盏灯。
风月见了是谢安,便侧身让她进去了。
屋内的灯已经熄了。
谢安进去的时候,却见卫怀柔已经背对着她睡了。
谢安犹豫了一下,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轻轻唤了一声:“怀柔?”
睡了?
她没有再唤。
月光忽然钻过云层洒了下来,透过薄薄的帘子照了进来,刚好落到卫怀柔发上,泛着浅浅的银光。
许是谢安看错了,他长睫忽然颤了颤,在眼下勾勒出月牙般的一弯弧度。她还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睡着的时候,贴近靠枕的一侧脸颊上竟然还有一点婴儿肥。
谢安弯着眼睛笑了下。
她忽然想起来几年前他蜷缩在雪堆里的样子。满是杀意,连着眼睛都泛着血红的血丝。
她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谢安在榻边坐了一会儿,将被角掖了掖,另一侧的她够不着,便只能倾身过去,红纱的寝衣不小心拂到了卫怀柔的脖颈。
他睡得沉,竟也没有醒过来。
外头已经打更了。
谢安起身,将香炉里还没有燃尽的安神香拿东西灭了,才提着衣衫往屋门口走。
她穿着丝织的绣鞋,走路没有什么大的声音,不至于吵醒人。
卫怀柔侧着身睡着,谢安轻轻合门。
“姐姐。”
谢安惊了惊。不知道什么时候,卫怀柔醒了,眸色里还有泛着睡意的朦胧,落到她的身上。
“好梦。”他慢慢勾起一丝笑来。
他看着谢安合门,直到窗上再也看不见了她的身影,才慢慢把眼底的那点睡意全部收尽。
卫怀柔坐起身来,拢了拢披散下来的长发。目光落下,凝聚到刚刚谢安倾身替他掖被角的地方。
纱质的衣裳宽松,弯身的时候会往下掉。
红纱银线的寝衣衬着肤色只会更明显,明显到能看到寝衣束胸下的一抹很漂亮的弧线。
可惜她不知道。
他眯着眼睛想了会儿,有些贪婪地一点一点将屋内的空气吸尽。
屋里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被子上也是。
*
第二日便是元宵。
上午府里便已经忙得不可开交,晌午才刚过,一些旁支的表亲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府里只有一些姨娘在,不知道做何安排,一下子都慌了。
府里上下便乱得似一锅粥般。
直到等谢安回来了,丫鬟们听了吩咐将人都拉到了后苑赏花,才安生了些。
听闻谢府今年邀了别府的,要办元宵盛宴,多数还未出阁的姑娘知道今日能见到不少年轻公子,便都挑了最好的衣裳穿。
一时间内后苑里都是鹅黄浅绿桃红的褙子裙衫,淡淡的胭脂味儿和香薰味儿混杂在一起。
女子都在后院的长廊侧捧着手炉或坐或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说话,因是元宵,也不忌讳男女关系,不少与男宾掩帕谈笑的。
忽然有丫头匆匆跑了过来,喊了一声:“谢二姑娘,沈大姑娘来了!”
沈家曾也在朝上有些分量,不过同谢府一般,后来便落魄了,较于沈家的姑娘,还是祖母母亲嘴里容貌出众,文静羞涩的谢二姑娘出众多了,不少少女都抬起头来去看。
片刻,那些少女却又掩帕低下头来了。
长廊里,谢瑜今日穿了前几日谢安拿过来的衣样,素白的云雁细锦衣,曳地裙青色的裙摆遮住了绣鞋,一反往日地穿了一身素净的,面上却不知怎的有几分苍白,精神也不大好的样子。
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不少夫人啧了两声。
反倒是跟在谢瑜身后的沈家姑娘要出众许多。
后院的吵嚷声一下子小下去了不少,谢瑜看得到也感觉得到,慢慢握紧了衣角,咬唇低头向几位夫人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