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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2)

“绣云。”谢安蹙眉低声唤一声,旋即道:“我知道了,有劳大夫了。”

“这药是不能喝了,大姑娘要是信得过,我给大姑娘重新开一方试着调养一下。”

绣云侧头看向拥着薄被的谢安。

谢安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目光有些松散地落到那碗汤药上,轻声道:“不必了。”

看着大夫出去,绣云拿了药便要往窗外倒,却听到谢安一下子松散没了力气,病弱的声音:“绣云,替我把药拿过来吧。”

绣云怔了怔,不知所以地将药碗端了回去,却看到半坐在榻上的大姑娘将碗中剩余的药汤一饮而尽,有些倦怠地重新躺回了榻上。

“大姑娘这是做什么?!”绣云惊得恨不得让谢安吐出来。

谢安看着吓到的绣云,摇了摇头:“一盏药而已。”

绣云才明白过来,泪水滴答滴答地流了下来,忽然跑过来抱住了谢安:“大姑娘有老夫人疼着,这又是何苦呢?府里上下都敬着大姑娘,好的东西都是姑娘的……”

绣云不明白,可是谢安心里跟明镜似的。

老夫人为什么偏爱她这个偏房出的女儿?且能接受偏房后来还跟人跑了这样侮辱门第的事还把谢安放在心上的?虽然归根到底都是自己的血肉,可谢安却比谢瑜多了一副病弱的模样,看见就心疼。

府里的人看见老夫人疼谢安这个大姑娘,自然也就将好处都给谢安。

但若是哪天府里仅仅两三个心里还有大姑娘的,发现谢安并不是话本里林黛玉的模样,而是一个为自己考虑,争强好胜的人,又会怎么想?怕只会觉得,这些年的自己瞎了眼,疼错了人。谁还会将她一个母亲身上带着污点的庶女放在心尖尖上。

别人都觉得她一个庶女就能光鲜亮丽,可谁又知道她的这些苦处?

谢安羡慕那些民间一家人齐齐整整,姐姐弟弟毫无芥蒂,过节的时候一家子团团圆圆的样子,就算过着最不舒适的日子。

可人就是贱呐,这里有了却又想着别的。

无数次在她三四岁,娘还在府里的时候,就对她说:“生在谢府是你最大的福分,讨好府里当家的人才是最当紧的事情。”

她知足了。

*

给谢安看病的大夫刚出门,看见眼前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不知站了多久,长睫上都落了一层雪。绣样精致的广袖上还染上了属于有门面人家里的那股子清冷味儿。

一看就是谢府的人。

但是等大夫抬头,却撞入那人眼底的深渊,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的冰凉触感,和无形的压迫,硬生生地将人吓软了。

“郎君是……”大夫赔着笑道。

“我看下姐姐喝的药。”卫怀柔牵唇,嘴角淡淡的一抹弧度。

与他对话的人并没有回答,甚至是不屑回答,分明是请求的词,到了那人嘴边却成了最要命的威胁。

刚刚还被里头谢府大姑娘嘱咐过切记不应外传,可这……

大夫回头朝里屋看了一眼,犹豫了半晌,心想着应该是府里的大人,才终于将药箱里薄薄一层泛黄的药方颤抖着递了过去,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抬头看到一双冷白匀长的手在几个药名上轻点。

“这些,去了。”

*

屋内,谢安渐渐回过神来,看着大夫走远松了口气,动弹了一下却发现手臂麻了。

绣云还压在她肩上意不平地抽泣,也不知道是刚才的那番话撞到了她什么软肋,谢安只好笑着,轻轻推她道:“好了,别哭了,赶紧下去。”

绣云却闹着不肯下去。

谢安无奈,只好骗她说:“外边来人了,正看着你呢,还不下去?”

绣云囔囔着,转头往窗外看,谢安装着样子指向窗外,手指却在一瞬间僵住了。

窗外真的站了一个身形颀长的人,投下一抹阴影在窗纸上。

还是个男人。

……

绣云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谢安不动声色地整理好了有些凌乱的衣衫,以为是下人,随意将头发扎成了一个髻别上一支浅红玛瑙步摇,披上白色裘毛的披肩便下了榻。

稀疏的梅花花影零星落在窗前,雪里他拥着披肩,乌发散落肩头,听到里屋的动静,长睫微抬。

他隔窗唤她。

温顺又轻柔的一句:“姐姐。”

绣云急匆匆将门打开,看到来人却立住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几个字:“……三爷。”

卫怀柔换了身素白的压边绣云广袖,身上落了薄薄的一层雪,长睫微垂,目光浅淡凉薄,在穿过绣云落在正朝屋门口走来的谢安身上的那一刻化作了温驯。

谢安将眼底的一丝讶异压进心底,看着眼前颀长,落下的阴影覆盖住她身躯的少年,没了方才的倦怠和病气,含笑道:“三郎怎么来了?”

不咄咄逼人时,她的嗓音带着种来自江南的轻柔温暖,虽保持着平静和疏远,但听上去已经能化了人的心。

“我来看看姐姐。”卫怀柔颔首。

他尾音中带着乖顺,偏偏长得又漂亮,就像是一只毛绒绒的小动物,刚刚从梦中醒过来,偏了偏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