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嗅到米酒的酒香,扯着谢纾的袖子过去。
李成也跟了过去。
连同躲在屋里念书的田秀才,也被一道叫了来。
田秀才自船室出来,端的是一副自恃清高拿鼻孔瞧人的嘴脸。
正所谓士农工商,他自恃秀才身份,最看不起满身铜臭味的商贾。
尤其是方才又听得那起子商贾在船室里和女人亲热的声音,真正是有辱斯文。
他正想着开口嘲讽那对狗男女一番,一抬眼瞥见明仪,霎时一愣。
眼前的女子虽罩着面纱,可只看她那一双媚眼细眉,便知其颜色不俗,那遮在脸上的面纱随风轻晃,似有似无地透出她绝色容颜。
田秀才一时看痴了。
不禁感叹如此尤物竟被那下等商贾糟蹋了。
大周民风开化,民间吃酒没太多讲究。
几人围坐在甲板旁的长桌上。
李成主动朝众人敬酒:“正所谓百年修来同船渡,今日能同诸位一道渡船南下,亦是缘分,李某先敬诸位一杯。”
明仪头一回和人围坐着一起吃酒,盯着散着甜香的米酒发馋,谢纾在确认酒没问题后,才递了杯给她,又嘱咐她:“不可多饮。”
明仪接过杯盏,乖乖点头,而后才小酌一口,品了品滋味。
田秀才不屑与李成为伍,自顾自喝酒,几杯米酒下肚,便开始吟诗。
吟得都是那怀才不遇,郁郁不得志的苦情诗。
李成好心劝了他几句,反被他讥讽:“你一个商贾,懂什么?”
这田秀才自命清高却胸无半点城府,多饮了几杯,便开始胡言乱语。似为了显摆自己的才学,一开口就大论特论起了朝政大事。
“你们可知摄政王这个月中要回姑苏祭祖一事?”
在坐众人除却船主夫妇二人,闻言皆是一愣。
见众人如此反应,田秀才更来了兴致,继续说道:“所谓回姑苏祭祖不过是个幌子。”
李成拿起酒盏套话似的问道:“哦?不是为了祭祖又是为了什么?”
田秀才:“年初江南道闹水患,冲垮了旧堤,朝廷立刻拨款赶修了新堤,谁知暮春那会儿,江南道连日暴雨,江河水位一涨,轻易就把那新堤也给冲垮了。这里头没问题,鬼才信。”
李成顺着他的话道:“如此说来,摄政王此番前往江南道,是为了彻查新堤坍塌一事。不过我听说这事前些日子已经查明了真相了结了。哦对了,我记起来了,听说是有商户为了谋取不义之财,囤积居奇导致修建堤坝的材料紧缺,这才出了大事。”
田秀才嗤笑道:“天真!”
“正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一介商户就算是真干了那囤积居奇的不义之事,只要官府一声令下,哪敢不乖乖把材料都交出来。这里头水深得很。”
“那‘罪魁祸首’商户张玉,在官差上门查他前,包括稚童在内,全家一百二十口,皆畏罪服毒自裁。依着大周律法,就他这罪名,就算判了,也祸不及妻儿性命,况且虎毒不食子。何至于弄到全家上下都死光为止。”
李成目光微凝,不再多言。
可田秀才却似开了闸一般停不下来。
“要我说,这事跟那位脱不开关系。”田秀才说着指了指南方。
虽没指名道姓,但在坐众人都明白,他指的是江南道节度使苏晋远。
李成眼一沉:“你的意思是摄政王这次去江南道,是要动那位……”
田秀才轻蔑地朝李成瞪了眼:“动?怎么可能。”
“那位可是摄政王的老子。你听过儿子敢动老子的吗?真要动也得师出有名。正所谓百行孝为先,摄政王若真动了手,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上回那位足足贪了五十万两雪花白银,可你见他有什么事?还不是好好地当着他的节度使,谁敢说那位一句不是。这回也一样,你且瞧着吧。”
田秀才喝着酒,早已忘了型:“要我说,这摄政王当得就两个字。”
“窝囊!”
话音刚落,田秀才忽觉左边脸颊传来一阵剧痛,哎呦哎呦叫了起来,抬头望见大美人正怒瞪着自己。这才意识到刚刚是被这位美人那绢扇扇了一个巴掌。
他指着明仪:“你、你做什么?”
明仪嫌弃道:“失礼了,我见你脸上有只蚊子,一时没忍住。”
田秀才摸着自己刚挨了打的脸:“有、有吗?”
李成看了眼倒在地上半醉不醒说胡话的田秀才,叹了口气,把人拉到一边,让他吹吹冷风清醒清醒。
明仪犹自在原地生气。
谢纾却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笑了:“手疼吗?”
明仪哼了声:“手不疼,就是脏了扇子。”
“莫气了。”谢纾温声对她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扇子,回头我寻给你。”
明仪忽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之感,人家骂他,他不气她却先替他气了好半天!
“你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