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人从里头拉开, 赵长璟站在门后, 空气带着氤氲和浓稠, 而他一身新换的白衣, 显然是刚擦洗过, “怎么了?”他最初问弄琴时,嗓音带着素日的冷静,但当他的目光掠过她惊慌失措的脸色时,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他原本平静的脸色微变,声音也忽然发紧,就像是突然被人攥住了喉咙似的,嗓音都变哑了,他着急询问,“她怎么了?”
“小姐不见了!”
弄琴在他的这声询问后再也抑制不住哭出声,她哭着哽咽道:“我不知道小姐去哪了,我回来,她就不在房里了。”
曹书正好从自己的房间过来,原本是想同主子说一声就去东边看看这间寺庙到底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突然看到这副场景,他呆了一下,等醒神之后忙快步走了过来,神情严肃问道:“怎么回事?”
无人理他。
赵长璟看着哭泣不止的弄琴,长眉紧拧。
他心里也着急,但这种时候越着急越容易乱了自己的阵脚,他沉声问人,“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过冷静,原本惊慌不已的弄琴也慢慢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她抹了把眼泪抽泣着回道:“小姐怕你们回头得了风寒便吩咐我去给你们准备姜汤,等我回来的时候,小姐她,她就不见了。”
赵长璟听她说完立刻走到隔壁房间,烛火摇曳,满屋寂静,他沉默着凝望屋内,收回目光的时候忽然看到门口的水迹,心下一动,他问弄琴,“你们一共几把伞?”
弄琴听他提问,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呆呆答了个“两把”之后,再一看门口,原本斜放在门口的伞不见了,她双眸圆睁,语气呐呐,“我走的时候,这里明明还放着一把伞,怎么,怎么没了?”
想到什么,她惊道:“小姐她出去了?她怎么会出去,她去哪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她说着就要冒雨出去,却被曹书攥住胳膊,“这么大的雨,你一个人去哪找顾小姐?你先别急,顾小姐既然是撑伞离开的,肯定是自愿出门的。”
这话倒也是废话了。
如果不是自愿,他们这么多习武之人,但凡她发出一点大些的动静,他们都不可能不知道。他拧眉思索,“这间寺庙就这么点大,顾小姐也没什么能去的地方,她撑伞离开,不是去散心,就是……”
“去大雄宝殿。”身后传来赵长璟的声音。
等曹书和弄琴回过头的时候,赵长璟已经撑伞出去了,惊雷消散,天愈发黑了。
磅礴大雨之下,赵长璟一身白衣撑伞前行,地上的淤泥被脚步溅起落在他那身白净整洁的衣裳上面,他却无暇去顾,依旧快步往前。
“我也去。”
弄琴看着前方几乎已经快看不到四爷的身影了,忙说了一句。
曹书却拉着她的胳膊说,“我先跟过去看看,你去找崖时他们,和他们说一声。”若是顾小姐真在大雄宝殿也就算了,倘若不在那……
他看了一眼外头的黑夜。
天地像是被一块黑布笼罩,阴沉沉的,压得人心里发慌,倘若顾小姐不在那,今夜怕是不得安宁了。
弄琴这会六神无主,曹书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忙点头往崖时他们的房间跑,曹书也没耽搁,拿了把伞就朝大雄宝殿跑去,到那的时候,就见主子站在佛像面前,而殿中……并无其他人。
心下一沉。
“顾小姐不在这吗?”他出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赵长璟没说话,他沉默凝望大殿,忽然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块蒲团,即便每日被殿中的沉香浸染着,他还是闻到了一股极淡的梅花香,小姑娘喜欢香料,上回在河间府的时候买了好几种香囊,他记得她今日身上佩戴的香囊就是梅花香。
“她来过这边。”他敛着眉把蒲团扔回到了地上。
“那顾小姐现在去哪了?”曹书也急了,“这大雨天的,她能去的地方也就这了。”
“她不会乱跑,既然不在这,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赵长璟没有说完,但曹书已然听明白了,他心下骤沉,那也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我去把寺里的人都带过来,我就不信逼不出顾小姐的下落!”曹书神色阴沉,说完就要往外头走,身后却传来赵长璟的声音,“先别打草惊蛇。”
“现在我们不知道她在哪,也没法确定她现在怎么样,要是让人察觉,她会有危险。”
赵长璟说这番话时,负在身后的手紧握,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皮在不住颤动,那是他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
“发信号弹联络济南府的其他人,梁大明他们那边也不必拦着,这个时候最需要人手。”
纵使再怎么冷静,可还是能听出赵长璟此刻的声音已经哑了,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能够沉着嗓音把嘱咐一字一句说完,“你先去把刚才给我们领路的人带过来,武子华性子沉稳,你让他去看着大门,以防有人出去,再吩咐崖时去秘密查探寺里人的行踪,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等人来了,你就立刻让他们守好几条必经之道。”
他怕有暗道。
如果还在济南府,大不了他今晚把济南府翻个底朝天,总能把顾姣找出来,可要是离了济南府,天大地大,即使是他想找到她也得费些时间。
而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
她胆子本来就小,碰到这种事只怕吓坏了,若是再被人欺负……殿中烛火跳跃,赵长璟那张清隽卓然如玉一般的脸庞陡然划开一抹阴鸷。
他不敢想她碰到这些事会怎么样。
曹书已经应声离开。
寺庙不大,弄琴他们到了没一会,先前那个替他们引路的和尚也被曹书“请”过来了。
看到这一番阵仗,尤其是看到那个背对着站在佛像面前的白衣男人,想到刚刚那双凌厉的目光,灰衣僧人的心里莫名有些发憷,勉强压抑着自己的心慌与人说道:“刚曹施主已经与贫僧等人说了女施主不见的事,现在贫僧已经吩咐其余师兄弟去找人了,几位施主放心,只要女施主还在我们寺庙,肯定能找到。”
“什么叫还在你们寺庙,我们小姐一定还在寺庙,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弄琴此时再不复平日的沉稳,声音尖锐地打断了僧人的话。
僧人脸色微变,再开口,嗓音也不禁沉了几分,“施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无缘无故为何要藏起女施主?今夜是你们要躲雨,贫僧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方才开门请施主们进来歇息,未想……”
他的话在看到对面佩刀护卫凶狠的目光时一顿,到底是没敢再说下去。
“赵先生,和这秃驴废什么话,我们小姐肯定在寺庙!我就不信把这破寺庙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到我们小姐的身影!”
“四……”弄琴也跟着说,她心里着急,差点连称呼都喊错了,好歹稳住心神重新喊人,“赵先生,您就让我们去吧,去晚了,小姐怕是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