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前最后一天上班,李若溦正帮忙钱姐把单位发的年货搬进办公室,见钱姐一进来就急着去泡茶去了,把东西扔在门口不管,只好蹲下来整理。水果、大米、茶叶,还有若干熏肉。
斜对面的钱姐一屁股坐下,一边把茶杯上的浮末吹开,嘴上倒也没停:“哎哟终于能休息休息了,真沉……我老公下午会开车来,小李呀,待会帮我提下去呗?”
李若溦点头,“行,喊我就行。”笑着恭维两句,“真羡慕你钱姐,你老公真好。”
钱姐笑道:“哎哟你是不知道他,回了家跟大爷似的,腿一翘,电视一开,往后一躺,你就得伺候他——毛病多着嘞——这要不是有东西可拿,我使唤得动他?”想起来似的,斜着眼看李若溦整理东西,问她,“小李呀,你这么漂亮,怎么也没个男朋友?”
李若溦手上没停,“哎呀,这么不是忙工作嘛。”
钱姐直起身,正色道:“忙工作也不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你别嫌我多话,女人一过叁十,脸色啊,身体啊,那是看着变差,不趁着年轻赶紧结婚生个孩子,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一个好女人,有个家庭才是正经的——你家里人就没催你?”
李若溦半天没说话,没什么音调回道:“没人催。”
钱姐奇怪起来,心想怎么可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好好的姑娘,家里人怎么可能不急?正欲再问,李若溦电话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是就备注了一个字的号码。
这个号码的主人很久都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不,或者说打得很规律,一年上头,只会在这个时间打来。
李若溦朝钱姐告罪出去了,走到走廊的尽头。
从晨时起,天色就不太好,灰色的积云如同破烂棉絮,盖住城市的上空。使那艳的霓虹,绿黄红分明的指示灯,女郎的红唇,都显出破败的灰。
李若溦接响了电话。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了:“爸。”
那边很热闹的样子,人声有些模糊:“小藤,最近怎么样?”
她答一切都好。
局促的声音像是不知道说什么了,李若溦耐心等了一会,局促的声音再次响起,“今年……回来过年吧?”
李若溦没说话。
“今年,爷爷奶奶都从山里过来一起过年,他们都很想你,爷爷身体不好,他前段时间老说自己活不了几年了,你让我不要给他们电话,他老是记得你小学老师的电话,要打去问问……”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爸爸你在和谁说话呀?”
那个声音低了下去,哄孩子自己去玩,小男孩不听,要他去找电视遥控器,弄了半天,后来似乎有个女人过来,把孩子带走了,那个声音拿起手机继续,惊讶的发现电话还没挂断——电话那边的人默不作声地听了半天自己和孩子的对话。
“小藤——还在吗?那个……爸和邹阿姨说过的,你邹阿姨也没意见,她也欢迎你来的,正好大家可以在一起……今年,就回来吧?”
李若溦抬头,又低头往下看,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胳膊上落了什么东西,一开始以为是雪,后来低下去看,有保洁员在除尘洒水,才知道是灰。
“再说吧。”
她挂断了电话。
过了几天,晚上,苏仆延打来电话,问她春节怎么过,李若溦也没说去哪,只告诉他过几天要回去,应该很快回来。
电话那头很可惜的样子,“那好吧,本来我还想……”男人没说还想什么。
李若溦正在涂指甲,声音含糊:“……想我啦?”
男人倒是毫不掩饰,磁性的声音仿佛带着电流,低低地喊她名字:“想你……想明年把办公室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