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解放满身灰土,开口再次反驳老汉的安排。“这屋子漏风且根本扛不住大雨,青青又在坐月子,万一下雨的话屋里潮湿又淋雨怎么行。”
老爹磕了一下烟袋,年纪大了考虑问题更复杂。得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因素,“出嫁的闺女,不能在娘家做月子。不吉利,会给娘家兄弟带来灾祸。”
他这话一说,于解放一时没法接话。他不是赵家人,这种事没立场开口。转头瞅瞅老三,老三看崇拜的哥哥望过来赶快开口发言。
“我不怕,让青青回家去。”
于解放默默翻个白眼,开口劝:“其实都是封建迷信,根本没谱的事儿。”
老汉接着说:“还、还有你大嫂和老三媳妇呢。人家作为嫁进门的媳妇,这些事情不能完全不顾及人家。以后啥事没有倒好说,万一出啥不好的事、青青要被埋怨的。”
“这、都是乱攀扯罢了。谁家还没个意外啊啥的,都是正常的,跟什么闺女回娘家没关系。”
老三嗫喏几下,想了想开口:“爹,其实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守着老规矩,该出事也照样出。”
“可老规矩是这么说的。你俩不认、谁听你俩的呢。万一家里出啥事就得赖青青脑袋上,青青到时得被唾沫星子淹死。老三媳妇明年就生,万一有啥不顺的,不得怪青青啊。到时候咱咋跟亲家交代?为了护着自己闺女就不顾人家闺女,你爹这老脸还咋见亲家?”
一人难撼山,个人力量跟整个社会去对抗的确很难。老大低着脑袋不吭声,显然对此非常抗拒。
“我不回。木墩哥你不用跟我爹争论了,我就在老房子坐月子。”
赵妈妈也拍拍孩子:“知道你心疼青青。可你想过没,万一有啥事都得赖她脑袋上。自家人即便不说什么,旁人也会说的啊。四面八方的闲言碎语能杀人。那么大压力,对她其实真的不好。”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丝丝前世生活的环境对女人更苛刻,所以十分理解。有时候不是自家人愿意就行的。人是群居动物,社会环境不变,格格不入的人会受更多恶意与伤害。
能打破陈规陋习引领新时代的伟人已经出现,估计以后不会再这样。眼下得护着姐姐不能被吃人的封建礼教所伤害。
“先凑合一晚,这天气近期应该没雨。明天我们修整房子,多找些人尽快修好。姐姐离开了王家,以后有个属于她自己的落脚之地更好。”
赵妈妈点头:“对,她自己有属于自己的地方,不会被说闲话,也不用顾忌旁人,看人脸色。”
丝丝开口了,于解放无条件的点头。他一大男人心思粗狂不会想那么多,没有女人这么多敏感的心思。换个思路站在青青的角度,回娘家被人说闲话,还得顾忌嫂子,的确不如自己住。
“行,明天先修房子。”
晚上把多年不住的土炕烧了两把麦秸秆除去潮气,翌日一早老三在家杀鸡,让媳妇炖鸡汤给妹妹坐月子,老汉亲自出马找人帮忙修房子。
丝丝在村里行医许多年,谁家有个大小毛病都来找,积攒的人情不少。赵家人为人厚道在村里人缘好,一下子找了几十个人帮忙。
赵丝丝和于解放赶着马车到五里外的一个土砖窑去,多出了些钱紧急买了砖回来。丝丝手里还有一些钱,之前为了不引人注目从来不多张扬,这回为了给姐姐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也不管这些了。
付了钱,对方答应上午先把旁人预定的砖给他们拉去。到家后赵老汉说买了村里一家准备盖房的土坯,这回主要材料足了。为了不那么显眼,青砖退了一些。
房梁、檩条、椽子,坏的换掉,能凑合的先这么用着。老房子有四间,合计一下修缮三间足够她住。
家里忙着给赵青青修缮房子,没想到一贯不吭声的老大媳妇居然一大早吃饭时开了口。望着公婆声音不大,甚至有些畏惧,颤颤巍巍的试了几回,但到底还是对此事发问了。
“爹、娘,娘家人给出门的姑娘准备房子,这、这不合适吧?”
赵老汉抬头,本来女人们的事儿他一贯不管不说,这回问的是这个问题,他觉得该他这一家之主来回答儿媳。
“新社会了,儿女都一样。更何况我是一家之主,那老房子是我爹留给我的,咋处置我说了算。至于修缮的钱,那是青青得的赔偿。”
“那、能够吗?”
老大媳妇再次开口,赵家一家全面露惊讶。这个女人平时不吭不哈,给人的感觉十分温顺。没想到遇到事儿了会如此。老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对此十分生气。亲姊妹互相帮忙、我是这么教育的,你作为家里一员咋能只顾自己?
“不够也有爹娘帮衬呢,我们还没活到连这点儿事儿、都得听你个儿媳的地步吧?”
老汉恼了,对儿媳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于解放和丝丝也回头看向他们。老大顿感压力,拍媳妇一下给老爹道歉。
“她就是瞎胡说,爹您别生气。”
老大媳妇鹌鹑一般给公公道歉,低着脑袋不再吭声。扭头瞅瞅自家仨闺女,暗恨自己咋就不争气没生出儿子来。要有个儿子傍身,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在婆家不敢展翅。
饭后收拾锅碗,老三媳妇小声跟自己男人嘀咕:“旁人家媳妇还得看婆婆脸色吃饭呢,给半碗不敢要一碗。她倒好,平日吃饱喝足娘从没亏待过,惯得都想当爹娘的家了。
出门瞅瞅去,谁家不是能吃上饭都算好的。咱家是多亏丝丝行医卖药贴补,不然哪儿能住这么宽敞。就他们两口子那点儿能耐,带仨孩子分出去饭都不一定能吃饱,咋有脸管这些的?丝丝这个挣钱的啥都没说,关她什么事儿啊。”
老三也对大嫂不满。“真他娘的够凉薄,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话来。以往看着也还行啊,果然有事儿才能看出一个人来。”
“这会儿爹娘还能干呢,以后爹娘干不动了分家时,还不知她要咋样。”
“能咋?”提到父母养老问题,老三顿时怒瞪双目。“她敢不养老人,不怕旁人戳断他们两口子脊梁骨?”
“你这人、”他媳妇心思细,想的是另一头。“我是怕她到时嫌弃爹娘干不动了给脸色。”
“她敢、”
若是之前,老三觉得大嫂不会。可今儿她一番话语打破了他对她的印象,一旦涉及利益,这女人真不知会咋样。
“到时让爹娘跟着咱。只要有我在,还轮不到她嫌弃我父母。”
“嗯。还有丝丝呢,丝丝肯定不会不管爹娘。”
“你别管丝丝管不管,咱俩在跟前咱俩管。”
“知道了。”
赵家大媳妇一番话没动摇任何事情,这边依旧风风火火的修缮房子。零部件该换的换该加固的加固,门窗也都重新修缮一番。
材料齐全人员到位,几天时间原来的四间破房子就变成了三间新房。虽然土坯用了一多半,可这房子每年抹泥维护,住几十年不成问题。
这样的年代,这样的房子正合适。不张扬住的实惠。把赵青青的户口落到本村能分到田地,以后娘儿俩在娘家人帮助下能自己过日子,不用急着找下家嫁人,生活所迫连对方有毛病都顾不上就嫁了过去。
房子修缮好,于解放才赶车到赵青青婆家拉嫁妆。当年的陪嫁,两口木箱,一顶立柜,还有衣裳布料和被褥。这些东西都得拉回去,不能便宜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