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遭受的变故也好,后天加之于他的身心病痛也罢,归根结底都是外在的东西,那层层沉重的梦魇与躯壳之下,他的内心还未被吞噬,形销骨立的灵魂依然苦苦支撑,包裹着某些柔软的、闪闪发光的东西……是他自己。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他不也依然保持着儿时执拗又自傲的天性,依然会对江声展现出柔软的内里与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欢吗?
既然剥除后天经历的种种变故之后,他的本性依旧存在,甚至能凭借这些被负面因素一度掩盖的特质吸引江声,那他又何必……何必一味纠结反复,去否定人格中无关紧要的部分呢?
说到底,江声喜欢的、依赖的、需要的,显然也只是他性格中“柔软又明亮”的那部分——总不会是依赖他那些被变故折磨到病态的负面情绪吧。
陈里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逐渐归于平息的耳鸣声中想,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小时候尚且自信得近乎傲慢,现在怎么就不相信自己了……他一直执着纠结的所谓的“自愈”,究竟是指认清自己,改变自己,还是——变回过去的自己呢。
过去这么久了,也该放下了。
身型清瘦的少年坐起身,将怀里的衣服珍重叠好,放在床头,思索片刻又重新拿起,抱去了放有洗衣机的阳台。
夜空清澈,星如盏灯,薄雾般的流云缓缓飘过,赋予夜色层次之美,少年将占满泪水的外套放进洗衣机,不甚熟练地倒入洗衣液,开启开关,在缓缓而起的运作声中,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夜色中。
阴翳已久的天幕,终于被暴雨冲刷洗净,云销雨霁,归于澄朗。
说起来——陈里予望着故乡的方向,漫无目的地想——那次喝醉之后,他是不是也把眼泪擦在这件衣服上了来着……
算了,还是先去把脸洗干净吧。
哭泣对眼睛不好,也无益于他的病情——不过今晚之后,他大概也不会再允许自己这么不计后果地哭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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