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该高兴的,又有些后悔,本来江声这样自然而然地伸手牵他,他就能顺水推舟,享受这一点逾于暧昧的隐秘亲密,像是心底一场暗恋离奇地成了真,但他还是这么不争气地躲开了,现在对方意识到这是很严重的冒犯,以江声的性格,以后大概就不会再给他这样以假乱真的机会了。
或许江声还会因此误会他,以为他很排斥自己,在他看来两个人还陌生——一来二去就自讨没趣,不再这么照顾他了。
他明知道自己又陷进了荒谬的迷思里,却迟迟无法找到控制思想的主动权,就这么沉默着跟对方走进食堂,排到队伍末端,停不下来也说不出话。
一点小事牵连出臆想中令人绝望的后果,还要神经质般地钻牛角尖——他像个病人,一边苦苦哀求一边冷眼旁观,看着思维拧成麻花,自顾自输送进万劫不复的黑暗。
江声问他累不累,站累了就先去找地方坐着吧,想吃什么告诉他。
他摇摇头,借着人潮拥挤的由头向前半步,站在江声背后,身体若有若无地贴上他的衣服,混乱的思绪才一点点放松下来,回到了他虚弱的控制里。
江声的体温,他身上的味道和他说话的声音,总能带给他莫名其妙的安心,冥冥中告诉他“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
十分钟后两个人端着饭菜,在食堂角落找到地方坐下来。
“怎么了?”陈里予吃两口饭就抬头看一眼,看得江声心里发毛,以为对方还在生他的气,问得也小心翼翼——过桥揍他一下之后陈里予就没怎么和他说过话,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根本没有原谅他的意思。
陈里予没说话,又低头吃了口西兰花,用筷子尖戳戳盘里的鸡蛋,似乎在斟酌什么,过了片刻才开口:“我有时候……”
“嗯?”
“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会下意识地……怎么说呢,抵触别人碰我,但有时候又挺喜欢——”喜欢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陈里予甚至能感觉到后背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好不容易组织出的语言又生生咽回去,换成了一口西红柿鸡蛋,“算了,太奇怪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江声直男归直男,脑袋还算聪明,从他语焉不详的话里听出个大概,联想起之前某几个零碎的画面,似乎也理解了——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如果主动碰我呢,会不舒服吗?”
这话其实有些歧义,幸好陈里予的思绪集中在问题本身,没有意识到,只是不假思索地点点头:“不会。”
何止不会,要不是怕自己控制不住露出暗恋的马脚,他恨不得找尽机会多“碰碰”江声,抱一抱也好牵手也好,嘴上多口是心非,身体的冲动却还是诚实的。
江声放下筷子,沉吟片刻,看着他认真地说:“那你和小猫很像——别揍我,我不是在开玩笑,怎么说呢,我以前看到过一篇科普,教怎么和猫相处的,说如果你想抱一只猫的话,要慢慢地接近它,让它看到你的眼睛,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你没有恶意,这样才会乖乖让你抱,但如果你从背后偷袭,就算没有恶意,动作轻柔,猫也会觉得你要攻击它,然后挣扎挠你。”
陈里予咬着筷子尖问他,什么意思。
“我是说,是我不对,不该不打招呼就对你动手动脚的,”江声清了清嗓子,耳朵有点儿发烫,“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就,那什么,好朋友之间动手动脚的好像也挺正常……”
他在陈里予意味复杂的注视中慢慢低下头,后半句话藏在心里,一片惊心动魄后恍然的澄明——他不只把陈里予当成好朋友,所谓的动手动脚里总带着些私心,朋友之间也不会动不动给拥抱或是摸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