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极度寒冷的时候碰到热源,一时间很难回暖,反而会产生如坠冰窖的错觉——这是真的,他钝钝地想。
“第一次确实是因为老刘让我看着你,才来画室找你的,但后来就不是了,是我自己想来。”
“为什么?”
“因为……可能我就是个烂好人吧,看到你不高兴的样子我心里也难受,想陪陪你,让你开心。”江声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发,见他这次没有明显的抵触反应,似乎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才放心大胆顺起毛来,“有时候我会想,你好像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不是那个意思,我也说不清……但我想接你回到这个世界里,好好地生活下去,我知道自己未必有这个能耐,但让我试试看,好不好?”
回到这个世界里……陈里予闭上眼睛,紧绷的身体一点一点放松下来,借着对方的力气站着,手指松松抓着他的衣摆,心里出奇地平静。
那样放松的平静里,有一个声音响起来,是他说不出口的答案——你有这个能耐的,好像已经成功一半了。
“随你,”他又听见自己说,“随便你。”
江声握着他的肩膀把他扶好站直,略微同他拉开些距离,低头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刚才笑了,对不对?”
陈里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过于放松了,看他一眼,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平静道:“你看错了。”
“就是笑了,”江声看着他,笑着问道,“这下放心了吧,我这么天天黏着你可不是图谋不轨,实话实说,我还怕你嫌我烦呢,这些话想了好久,一直没找到机会说,正好今天说出来了——不嫌弃我吧?”
陈里予摇摇头,心底有种近于失而复得的感觉,复杂又矛盾——他至少知道了对方为什么对他好,不用担心某一天江声会像一开始莫名其妙接近他那样莫名其妙地离开,被人这么认真地关心,他似乎该高兴的。
但高兴之余,隐隐约约的失望还是冒了头。
原来如此,原来只是如此——有了答案,疑惑之下的些许期待也随之尘埃落定,他与某种隐晦的心动擦肩而过,真相从对方嘴里一五一十坦然说出,也就没有了臆想的余地。
他看着江声真诚又直白的眼神,“约会”二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呼吸就跟着乱了。
——真的没有余地吗。
那拥抱时候他听到的加速的心跳,放在他腰后不自觉收紧的手,也都仅仅是出于关心吗。
“我困了,”陈里予退后一步,指指地上不久前被他撞倒的画架,“扶起来。”
江声应了句“好”,脱下外套递给他,乖乖干活去了。
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今天比昨天暖和不少,陈里予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上午,直到放学江声不得不走了,才把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