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少年抬起手,不耐烦地摆了摆,语气还是淡淡的,罕见地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鲜活,“闭嘴。”
于是陈里予很快找到了某种平衡。他不确定自己现在表现得是否正常,至少看起来和周遭环境匹配多了,深色浅色的毛衣长裤,偶尔也会穿他十分嫌弃的校服外套——这种转变一半源于某种消极的自保意识,就像融入环境色的变色龙,另一半则是因为江声,“如果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也许他们还能同走一程。”
然后江声身体力行地告诉他,无论他是否格格不入,他们都能一起走,天南海北都顺路的,不必这么质疑自己,偏激又患得患失地做出改变。这个人总让他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想早了——想吃后悔药。
所以他决定保留那部分为环境做出的改变,免于引人注目,像个寻常高中生一样准时上学,打扮得中规中矩,同时选择了放弃另一半转变,不再用那些冗长又陌生的课本知识折磨自己,不想听的课就暂且逃离,还是回到他熟悉的画室里去。
反正江声会和他一起,比起人言喧杂的教室,他还是更喜欢和对方安安静静地独处。
不过也不能一天到晚都呆在画室,他总不能耽误别人的正常生活。陈里予默默想着,和江声一起往画室的方向走,手里的牛奶已经凉下来,他又喝了一口,顺手将剩下的小半盒丢进垃圾箱里。
“前面拐弯是医务室,要不要去看看,”江声问他,“还难受吗?”
陈里予摇摇头,觉得自己现在的大部分不适来源于那些想不通的社交问题,他实在不是个擅长思考的人——至于感冒着凉,对他来说不过是吃饭喝水般的小病小痛,除了偶尔冒出来提醒他还活着以外,没有别的影响。
“不用了,还好,”他看着远处被秋风吹动的某棵树,轻声道,“我吃药容易觉得困,会影响画画的。”
江声似乎想劝他,低头无意间看见他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回去:“那行,我送你到画室楼下,再回去给你接杯温水——水杯是在书包里吧?”
少年的眼睛是墨一样的浓黑色,眼底沉落着香槟质的薄而朦胧的光泽,这时候罕见地浮起来,星星点点的,是树影间漏出的映在他眼底的日光。
他的眼里终于不再是一片空洞的沉寂,聚焦在寻常生活的某个角落里,盛着陌生又熟悉的活气。
下午四节课,语文英语,两节自习。
陈里予没有回教室,也不休息,坐在画架前继续上第二层颜料,手边放着随喝随有的热水,喝空了就有人替他去接,动作轻手轻脚的,也不会打扰到他。
“你不上课吗?”午休结束铃响起的时候陈里予短暂地放下画笔,喝了口水,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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