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闲散的靠在马车壁上, 半阖着眼看向她, 漆黑的双眸不似平日那般冷静幽邃,沁着蜜一般。
不同寻常的温柔,情意一览无余, 染上些许让人脸热的温度。
南欢被他这样注视着,微微一怔。
这样的目光,她并不陌生,从前魏玉总是这样看她的。
她曾为此心驰神荡, 后来才了悟魏玉这个人本就如此,天生一副桃花眼, 看树都是一样的含情脉脉。
宋暮不同, 他从小就是一副坏脾气,总是眼睛好像长在了头顶上,对人向来目下无尘, 好像谁也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她倒是有幸让他看在眼里, 只是他那时看向她的目光算不上友好, 多数时候写满桀骜不驯的挑衅, 目光恨不得把她戳出一个洞, 浑身都是一点就燃的火药味。
眼前人已非少年, 褪去青涩,眉目半阖之间的风情,疏散落拓。
懒散的倚靠在马车壁上这般坐着,仅从撑起衣物的肩膀弧度, 也能隐隐一窥肌肉线条, 宽肩窄腰, 两条长腿困在小小的马车一角都颇有几分委屈。
她错开目光,眨了几下眼睛。
宋暮的目光描摹着她的面目,“今天席上可有人为难你?”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轻飘,咬字没有平日那般清晰,更显出慵懒放松。
马车在石地上慢吞吞的行驶着,坐在车里不断能听到马车外传来的蹄声。
南欢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裙摆上,轻轻将褶皱抚平,“没有。”
宋暮面上浮出些许笑意,他含着笑,慢吞吞的问道:“德卿今天的表现,娘子可还满意?”
南欢听着‘德卿’二字,猛地抬起头。
她亏心得像是偷东西让正主抓到的小贼,但只是一瞬,她又定下神来。
虽然喊他表字是从前没有过的事情,也没有提前跟他说过。
但他们都是夫妻了,她又要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两个人情谊深厚。
一对情谊深厚的夫妻,喊表字不是很正常吗?
别说背后喊他表字让他知道了,就是当面喊也,也没什么不可以!
理由正常且充分,没有什么可害羞的,更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她给自己做完一番心理建设,强迫自己目光坦然的看着宋暮,表情如常,“殿下今日很给我颜面。我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倒是要感谢殿下,今日殿下这般配合。恐怕明日京城的少女们都要嫉妒我了。”
表情镇定,神色坦然,但她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时,浑身都僵了,语速比平时更快,一句话飞快说完,平白无故的多出一股亏心的意味。
三姑娘,惯是会嘴硬的。
宋暮专注的看着她,唇角微勾,露出一点说不出的愉悦,“哦?感谢我。”
他话音微顿,微微一笑,“三姑娘,想如何谢我?”
这位今日未免也有些太爱笑了一些,话也太多了一些。
南欢让他笑得愈发忐忑。
她神色不太自然,扯了扯嘴角,“殿下想让我做什么?”
马车猛地一个颠簸,南欢没提防,整个人因惯性向前倒去。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紧紧闭上双眼,准备迎接跌倒的疼痛。
一只大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向上一提,鼻端刹那撞进一股幽幽的檀香之中,并无预料之中的疼痛。
她本能抓住了眼前一切能抓的东西,想要定住身体。
车帘外传来马夫的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殿下。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才路中间突然跑出来一个郎君。瞧着挺俊俏体面的一个郎君,怎么跟发了疯一样往车驾上撞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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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再三对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诚惶诚恐的跪地又是磕头,又是高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家小少爷脑子有点问题。贵人千万别跟他计较。我们这就把他带回去!”
一旁两个人四只手,三只手死死的拽着顾安,一只手紧紧捂着他的嘴。
一行四个人目送着那辆印着王府徽记的马车走远,男人才从地上爬起来。
男人接过身旁家丁递来的帕子,立在夜色中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额头上的灰尘,又弹了弹衣摆上的灰尘。
这一套不紧不慢的做完,他才侧过头看向一旁的顾安。
如重笔浓墨描绘出的面目轮廓,从头到脚都透出世家子弟的疏冷矜贵,偏生此时让人这般束缚着,眼底一片痴缠。
顾安的双眼粘在那辆马车上,身体被两个人钳制着还在挣扎,视线一直追随着它消失在夜色里,方才停了挣扎的动作。
男人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无奈的说道:“小少爷,您这是做什么呢?”
他收回视线,目光又冷又沉的刮了一眼眼前的男人。
男人抬手做了个动作,一左一右钳制着顾安的人立刻松开了他。
顾安脱离束缚,第一件事一脚踢出去,踹在男人的膝盖上。
男人应力身体摇晃,扑通一声,双膝直挺挺的跪在了青石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