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渡月也不知怎么了,闻言指尖轻动,竟真的缓缓抱住了桑非晚的腰身,生疏至极。然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被对方压在桌子上,吻得一塌糊涂。
他们二人最后双双滚落在地,视线一阵天旋地转,幸而地毯柔软,不至于摔疼,空气也有了片刻静谧。
“……”
桑非晚抱着百里渡月侧躺在地上,胸膛起伏不定,慢慢平复着呼吸。掌心落在百里渡月后背,有一下没一下轻抚着,看起来慵懒而又闲适。
百里渡月也有了片刻失神,他怔怔盯着头顶雕花的梁柱,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和一个凡人如此亲密。
一个普通的、毫无背景的凡人……
一个寿命短暂的,凡人……
百里渡月思及此处,忽然一个翻身将桑非晚压在了下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情复杂,带着让人看不懂的纠结迟疑。
而桑非晚也被百里渡月反常的举动弄愣了一瞬,他睨着对方肩上滑落的发丝,伸出指尖懒懒拨弄了一番,笑问道:“城主?”
百里渡月盯着他,一言不发,许久后才终于出声:“你可知本城主修的是无情道?”
桑非晚顿了顿:“知道。”
百里渡月:“那你可知违背本城主是什么下场?”
桑非晚微微勾唇:“剥皮。”
“不,”
百里渡月闻言竟是缓缓摇头,容貌落在阴影中,莫名显出了几分怪诞阴郁,有那么一瞬间,桑非晚甚至觉得另外一个人格出来了。
百里渡月意味不明的开口,声音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腐朽而又阴暗,带着潮湿的冷气和血腥味:“树无皮难活,人无皮即死。桑非晚,你知道吗,剥皮其实算不得什么酷刑。”
他静静注视着桑非晚,想看看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然而桑非晚什么反应也没有,他只是在思考百里渡月为什么会忽然和自己说这个。
百里渡月忽然没头没脑的开口:“不日便是中州帝君寿辰之喜,你说本城主送什么贺礼为好?”
桑非晚思索一瞬:“画?”
百里渡月摇头,睨着他:“两张狼皮如何?”
桑非晚还以为要送人皮呢,笑了笑:“城主送的,自然都是好的。”
百里渡月闻言袖袍一拂,直接从地上起身,然后慢慢对他伸出了手。后者见状顿了顿,握住他的手借力从地上起身,却听百里渡月道:“随本城主去地牢走一趟。”
牢者,囚也。
自古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苍都王城下面修建着一座用千年玄铁浇筑而成的地牢,平日用来关押奇珍异兽,妖魔鬼怪,故而阴气冲天,寒意袭人。
当桑非晚和百里渡月一起步入地牢时,入目就是一条幽暗的甬道,远处尽头传来一阵幽咽哭泣的声音,夹杂着狼嚎以及各种妖兽的嘶吼,好似人间炼狱。
百里渡月的侧脸被两旁用来照明的篝火覆上了一层橘色,他偏头看向桑非晚,琥珀色的眼眸便凭空多了两簇幽暗的火焰:“如何,你可敢进去?”
桑非晚敢。
因为这个地牢就是他写出来的。
但他觉得正常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都会怕,自己太平静了好像也不好?
于是桑非晚只好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悄无声息抱住了百里渡月的肩膀,把脸贴在对方耳畔,微微蹙眉,状似忧心的道:“城主,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阴森森的?”
百里渡月微不可察挣扎了一瞬,但又安静了下来:“地牢。”
哦。
桑非晚叹了口气:“非晚心善,胆子小,生平最见不得血的。”
百里渡月感受着周遭蚀骨的寒意,以及身后传来的温热,忽然感觉自己正身处悬崖,一念人间,一念地狱,闭了闭眼:“……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桑非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了笑,淡淡挑眉:“那怎么行,城主去哪儿,非晚就去哪儿。一个人怕,两个人自然就不怕了。”
他语罢偏头亲了一下百里渡月红肿未消的耳畔,蜻蜓点水般,一触即逝。
百里渡月耳尖没忍住动了动,像猫一样:“不要放肆。”
却没什么威慑力。
桑非晚语气低落:“非晚只是心中害怕罢了。”
百里渡月闻言从一旁的墙壁暗格里取出了一颗夜明珠,柔和皎洁的光芒终于让这座地宫亮堂了几分。他任由桑非晚躲在自己身后,一步步朝着甬道尽头走去,脚步声回响愈发清晰:“你要仔细看着这里,然后记住这个地方。”
桑非晚:“记住这里的路?”
百里渡月意有所指:“不,记住这里的牢笼。”
夜明珠太久不曾启用,蒙上了一层尘灰。百里渡月轻吹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解释,而是自顾自讲起了另外一件事:“本城主从前收养了一只受伤的异兽,待其痊愈之后,本欲放归山野,它却眷恋不肯离去,日日跟在身后,百般驱赶亦是无用。”
桑非晚静静听他讲故事,心想百里渡月会有那么好心收养异兽吗,实在太不符合对方的行事作风了。
百里渡月语罢看向桑非晚,出声问道:“你知道那只异兽最后怎么样了吗?”
桑非晚:“死了?”
百里渡月笑了:“不,它没死,它就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