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住着的小混混是无业游民,没有正经工作。男的经常去街上敲诈勒索附近学校的学生,女的则疑似做着皮肉生意。
恶习难改,很符合衔尾蛇杀人的标准。
那么对方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孟舟山仰头看向天花板,镜片后面藏着的眼睛闪过一抹锐利,目光似乎要穿透墙壁,看清上面的景象。
六楼住着的老婆婆正在厨房整理自己从菜场偷来的杂物,嘴巴尖酸刻薄,吐出的字句就像抹了砒霜的刀刃,狠声咒骂着唯唯诺诺的儿媳。
七楼住着的老头穿着破洞的白色背心,皮肤苍老松垮,犹如鸡皮。他举起望远镜。偷窥着对面那栋楼里年轻漂亮的女租客。
八楼住着一名外地来的打工女,刚刚得到一份保险销售的职业。她对镜描画着精致漂亮的妆容,一面顾影自怜,一面犯愁着自己的业绩。
九楼……
孟舟山的思绪被卫生间里陡然传来的动静打断,似是有什么重物落地的声响。他立刻起身走到门外,屈指敲了敲门:“你没事吧?”
“没事……”
里面响起少年如常的声音,隔着一扇门,听起来不太清晰:“我在穿衣服,你别进来……”
孟舟山微微一顿:“那你穿好了叫我。”
隋月声:“好。”
隔着一扇门,里面雾气弥漫。隋月声却不知何时跌坐在了瓷砖地上。他一手稳住板凳,一手艰难撑起身形想重新坐回去,却又一次次滑倒。
隋月声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向安静黑沉的眼神此时带着几分无声的狠意。手臂因为过于紧绷而浮现青筋。他竭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形,以一种狼狈的姿态一点点爬坐到了板凳上。
“……”
孟舟山静静靠着卫生间的门,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恍惚间他似乎叹了口气,又让人听不大真切。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终于响起了隋月声的声音:“叔叔,我洗完了。”
孟舟山闻言站直身形,打开了卫生间的门,结果就见隋月声坐在板凳上,已经自己换好了衣服。只是因为姿势受限,裤子有些皱皱巴巴的,不大齐整。
孟舟山走进去把他抱了出来,然后放到卧室床上。期间少年的腿一直静静垂落着,没有任何反应,毫无生命力。
孟舟山脑海中忽然回响起了上一世严越昭对自己说过的话:
“我们去医院调查过,隋月声在被他舅舅打断腿之前,其实已经可以站起来了,有一半的康复希望,所以他不是没有几率作案……”
隋月声坐在床边,正准备整理一下歪皱的裤子,结果就见孟舟山忽然缓缓俯身,握住了自己纤瘦的脚腕:“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紧贴皮肤时引起一阵微痒。少年苍白瘦弱的脚踝在他手中就好似一件精美脆弱的工艺品,轻轻一捏就碎了。
隋月声指尖无意识攥紧床单:“出车祸了……”
孟舟山扶了扶眼镜,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没有任何感觉吗?”
隋月声摇头:“没有。”
孟舟山没说话。他修长的指尖顺着少年脚踝缓缓上移,然后悄无声息伸进裤管,摩挲着对方细腻的小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按着,似有似无的力道痒得让人发疯:
“真的没感觉吗?”
隋月声轻轻摇头:“没有……”
孟舟山神色不变,心中却暗自疑惑。他指尖继续上移,然而就在这时,隋月声却忽然隔着裤子按住了他,声音不安的问道:“叔叔,你在做什么……”
他睫毛控制不住地颤了颤,看起来有些害怕。一滴泪水悄无声息从眼眶落下,渗进布料,恰好落在孟舟山手背。
孟舟山忽然感觉自己被烫了一下,下意识收回手:“我……”
他看见隋月声微红的眼眶,愣了一瞬:“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隋月声没说话,连哭都是静默无声的。他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打湿了膝盖,通红的眼眶尤为明显。
孟舟山显然不会哄人,他从床头柜抽出几张纸,给隋月声擦眼泪,温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隋月声闻言抬眼看向他,眼睛红红的,鼻尖也是红的。过了许久才慢慢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的腿很早就没感觉了……”
他语罢,伸手缓缓拉起裤管,右腿就那么暴露在了空气中,膝盖处有一块凹陷。
隋月声注视着孟舟山,轻声道:“我当初用刀划掉了一块肉,也还是没感觉……”
他孱弱的外貌与这句极端的话相比起来是如此矛盾,在夜色涌动的时候让人毛骨悚然。
“……”
孟舟山没说话,他知道,有些惨痛的遭遇会使人心理扭曲。
隋月声见状,慢慢止住了哭泣。他冰凉的指尖握住孟舟山,低声道:“我真的……很害怕坏人……”
孟舟山闻言指尖轻动,似乎想触摸一下隋月声腿上的伤,但那道伤却隔空引发了他莫名的痛意,迟迟未能落下。最后替少年慢慢放下了裤腿:“对不起……”
孟舟山为刚才的行为道歉:“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恢复情况,如果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腿,下次不会了。”
隋月声却道:“叔叔可以碰我的腿……”
他说:“我只是不喜欢叔叔怀疑我……”
孟舟山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面对少年信任的目光,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刚才等同于试探的行为,最后只能笑了笑,算是应允。
他从地上站直身形,见隋月声仍坐在床边,复又将少年往床中间抱了抱,然后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时间不早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