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虎营兵力最多,由中郎将常宗平统领。他有一女,前些日子嫁入了晋王府,现如今是晋王侧妃。无论是明面还是暗地,常家早已是板上钉钉的晋王党。
晋王若要造反,常宗平的宣虎营便是最大臂助。
楚熹年反复推算着事情的走向,不愿出任何纰漏。毕竟亲身经历到底不比纸上文章,动动笔杆子就行了,稍有差池便要用人命往里面填。
晋王倘若造反,其实翻不出什么风浪。
因为周温臣手中的禁军加上谢镜渊的武德营平骧营,兵力远远大于晋王手中的宣虎营。
但怕就怕晋王造反之后,谢镜渊与周温臣一起平叛,事后燕帝却卸磨杀驴,要除掉谢镜渊。
楚熹年虽然只见过燕帝一面,但从种种迹象中不难推测出来,燕帝很忌惮谢镜渊,又或者说他忌惮由姓谢的人掌控兵权。
尤其谢镜渊天生反骨,看着就不是什么老实样子。
楚熹年在外间也不知等了多久,直到天色擦黑的时候众人才从殿内鱼贯而出,只是独独不见太子。谢镜渊走出殿门,见楚熹年站在围栏旁,径直走了过来,神情沉凝的道:“果然不出你所料,皇上以我病体为由,将兵权收回去了。”
楚熹年与他一起往宫外走:“意料之中的事,无碍,太子呢?”
谢镜渊摇摇头:“皇上将太子留下侍疾了,似是有话要对他说。”
这可不算妙,也不知燕帝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楚熹年转念一想,燕帝让太子在跟前侍疾,莫不是有让他继承皇位的意思?毕竟晋王现在幽禁王府,昌王平王想入宫探视,皆被燕帝给驳了回去,只有太子待遇特殊。
“将军随我去一个地方吧。”楚熹年忽然出声。
谢镜渊听见他说这种话就眼皮子直跳:“你又想去什么地方?”
玄业平现在被关在天牢里,楚熹年还能坑谁。
楚熹年只缓缓说了四个字:“曲阳候府。”
夜幕已至,圆月徐升。高耸的太极殿屋脊只余一抹黑色剪影。骑兽仙人昂首望向东方,远处是绵延不尽的城池街道。
一辆四驾马车滚过青石地面,轱辘作响,最后停在了曲阳候府门前。只是车厢里面动静却有些大,好似有人在打架,时不时传出一阵闷响,半晌都没人下来。
“本将军说了不去就是不去。”
谢镜渊心想去了曲阳候府岂不是就要见到楚熹年爹娘,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怪怪的。掀开帘子,皱眉对前方骑马的九庸吩咐道:“回将军府!”
九庸闻言一勒缰绳,立刻命众人停住,正准备调头回去,却听马车里陡然传来了楚熹年平静的声音:“就停在此处,不许动。”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九庸思忖一瞬,还是决定听谢镜渊的,正准备打马回府,却见坐在车辕上的云雀忽然轻轻跳了下来,小声道:“来都来了,走什么,进去坐坐也不碍事,何必大老远白跑一趟。”
她从小在曲阳候府长大,许久不回,也有些想念府中的姐妹了。
九庸闻言身形一顿,居高临下看向云雀,却只能瞧见那小姑娘漆黑的发顶。皱了皱眉,不知为何,无意识停住了动作。
与此同时,楚熹年正在车厢内对谢镜渊循循善诱:“将军怕什么,万军阵中都敢闯,怎么还惧了区区一个侯府,丑媳妇终须要见公婆的。”
谢镜渊睨了他一眼:“你说谁丑?”
这个时候倒讲究起形象了。
楚熹年扣住他的手,将他往外拉:“谁不敢下车,我便在说谁。”
谢镜渊又不能打他,又不能推他,就那么被硬生生拽下了马车。他自持身份,不愿让那些侍从看热闹,冷着脸重重咳嗽了两声,众人立刻自觉背过了身去。
楚熹年拉了拉谢镜渊,低声道:“走吧,进府去。”
谢镜渊的脚却好似在地上生了根,怎么都走不动。他无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垂眸问道:“你无故回府,到底想做什么?”
楚熹年也没瞒他,望着曲阳候府的牌匾意味深长道:“自然是找兄长叙旧。”
他需要一把助力。这把助力不仅能推动晋王造反,还能让晋王与周温臣两败俱伤。而此人非楚焦平莫属。
谢镜渊闻言不由得陷入深思,就那么一个晃神的功夫,便被楚熹年拉进了府中。
曲阳候府守门的小厮正在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冷不丁清醒过来,却见府门外停着一队人马,不禁吓了大跳。再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正是楚熹年与谢镜渊,立刻就要进去通报。
谢镜渊眼疾手快,直接将他拦住了,听不出情绪的问道:“你家侯爷和夫人可歇下了?”
小厮遇见这位传说中的杀神,不禁腿肚子打颤,结结巴巴答道:“回回回……回将军……侯爷夫人用完晚膳便歇下了……”
谢镜渊心想正合他意,一改刚才死活不肯迈步的样子,径直入内:“那便不必通报了,省得惊扰。”
楚熹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笑了笑,只当不知谢镜渊的小心思,状似不经意的出声问道:“兄长呢?也歇下了?”
小厮道:“回二公子,大公子正在房中,估摸着还没歇下。”
楚熹年点点头,给了他一块赏银:“知道了,记住,日后值守不可懒怠。”
楚焦平一向睡得晚。他思虑的东西太多,要顾及的东西也太多。尤其近日发生了太多事。太子募银、燕帝病重、晋王幽禁,桩桩件件似乎都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深夜难眠,自己在桌边摆弄棋局,却依旧没个头绪。一豆灯火将他的身形倒映在窗户上,边缘模糊不清。
楚熹年在外间轻轻叩了叩门:“兄长。”
楚焦平闻言终于从沉思中回神。他略有些疑惑的起身走至门边,推门一看,却见楚熹年正站在阶前,不由得愣了一瞬:“二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楚熹年道:“方才回来的,你我兄弟许久不见,不如一起饮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