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熹年接受这句评语。他语罢朝着谢镜渊走去,俯身将对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后把人扶了起来,低声问道:“还能不能走?”
谢镜渊没说话,总感觉自己一开口就会吐血。他已经有数年未曾如此狼狈,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楚熹年不信,捏住他的手腕看了看脉象,却发现气息紊乱,相当糟糕。
“不要撒谎。”
楚熹年说完这句话,深深看了谢镜渊一眼,而后一言不发转过身,在他面前蹲下,示意他上来:“走吧,我背你。”
谢镜渊睨着他的后背,迟迟未动。
楚熹年没有回头,声音虽依旧温和,却不容反驳:“上来,别让我说第二遍。”
谢镜渊这才趴到他背上。感受着楚熹年温暖的后背,他控制不住闭了闭眼,总感觉心里有些异样。
离城门口还有一段路,马车坏了,马也跑了,剩下的路他们只能走着去。
太子见楚熹年背着谢镜渊,下意识问道:“孤怎么办?”
谢镜渊目光森森:“你没长腿么?”
太子一噎,指着秦双问道:“那他怎么办?”
楚熹年道:“带上,他是人证。”
谢镜渊语气凉凉地讥笑道:“你若不怕死,便让他背着你。”
太子心中连骂晦气。见一旁有树藤,往秦双身上缠了数十圈,捆得严严实实。手里牵着绳子另一端,遛狗似的往他屁股踹了一脚:“赶紧走!”
楚熹年背着谢镜渊,在黑暗中一步步走得极稳。他听着身后间或传来太子骂骂咧咧的声音,没忍住笑了笑,不期然想起晋王出征朔方的事。
“将军,你可知有时候杀人未必是最好的法子。”楚熹年的声音比月色还要清透,仿佛能看透许多事。
谢镜渊垂眸睨着他的脖颈:“不杀人,该如何?”
“捧他,捧得越高越好,这样就算我们不出手,上位者也会将他压得死死的。”楚熹年好似在提醒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燕帝素来多疑,军权与皇位是最不可染指的东西。当年谢氏一族就是因为军中威望太盛,故而引了天子忌惮,更何况晋王这个有继位资格的皇子。
燕帝可以容忍一个优秀的儿子,却不会容忍一个权倾朝野的儿子。倘若晋王在军中如鱼得水,不需太子出手,皇帝自然会有所动作。
太子走在后面,将他们的对话听了进去,若有所思的抬眼看向楚熹年,没有说话,少顷才终于出声,却是不屑轻骂了一句:“你这个小细作。”
他语罢,牵着秦双跟上他们,并肩而行,对楚熹年警告道:“少来混淆视听,孤不会上你的当。”
他们隔得近,谢镜渊直接将太子一把推开,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太子觉得小伙伴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将树藤在手中慢慢绕了几圈,思及连日来所发生的事,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不明白。
太子直接问出了声,有些不服气:“谢镜渊,你为什么总是护着他?”
捏着树藤的手一指,不偏不倚刚好指着楚熹年。
楚熹年脚步一顿。
第53章 取暖
大抵这句话在太子心里憋了许久, 以至于问出口的时候掷地有声,想让人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你——”
谢镜渊闻言抬手,下意识就想打他, 但那离家出走许久的君臣之礼在这个又忽然跑了回来,只能在半空中不甘的攥紧拳头,恨恨放下。
一时间只能听见风摇树枝的声音。
楚熹年静等着谢镜渊的回答, 也许他心中也产生了那么些许好奇, 想知晓原因。然而谢镜渊只是冷笑着吐出了四个字:“胡说八道!”
这个时候便显出带着面具的好处来了,他神情或慌或乱,或恼或怒,都让人看不真切。
太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是信还是没信。但他识趣的不再追问,否则谢镜渊真的会出手收拾他。
“……”
楚熹年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为了缓解一二, 他主动转移话题,声音平静道:“此人与秦道炎身上还有许多密辛, 在证据确凿之前, 最好不要贸贸然捅到圣上面前。”
对敌人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一击毙命。而九娘之死和一封亲笔书信是不足以绊倒秦道炎的。只有深挖出对方通敌卖国的证据,才有可能连根拔起, 现在还不是时机。
太子对秦双刺杀他们的事很是憋屈,闻言语气不善的道:“你的意思是,孤还得继续养着这个废物?”
秦双听见他们的话,情绪激动, 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下巴被卸,吐出的只是一串无意义语句。太子嫌难听,从路边随手扯了一大把不知名的野草塞到他嘴里。
楚熹年道:“殿下可知, 你若此时将他交出去,秦道炎只需将所有罪责尽数推到他身上,再上一封请罪折子,圣上轻则斥骂,重则贬官,秦道炎依旧还有翻盘的机会。”
太子道:“贬官还不够么?只要他被贬,孤多的是机会收拾他。”
楚熹年:“此人心胸狭隘,且朝中盘踞多年,根基深厚。更何况朝堂正值用人之际,他若贬官,兵部无人可用,最多三年他就会官复原职。”
他明明只是一闲散公子,却好似对朝堂局势洞若观火。
太子更怀疑他是晋王派来的细作了,虽然楚熹年说的话貌似有些道理。太子思考半天,找不出漏洞,状似不经意的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楚熹年不语,他背着谢镜渊继续往前走,城门已经远远的出现在眼前了。谢镜渊不知是怕被人看见这副模样觉得丢脸,还是旁的,声音嘶哑的道:“放我下来……”
他依旧是虚弱的,楚熹年能感觉到他四肢疲软,肌肉难以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