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是四海大药房的包车,听安裕容电话招呼,便上门来取货,直接送去火车站。申城至河阳的铁路线,牢牢掌控在革命党手里。这些药品只要到了车站,就能一刻不耽误,径直送往北伐军河阳司令部。
安裕容为图方便,有时给司机塞点辛苦费,乘车做些别的。今日无其他事,但不小心惹恼了嫂嫂,便借口去接两个孩子,算是拐个弯儿赔礼道歉。
两人将东西搬至一楼,片刻工夫,汽车也到了。与郑芳芷招呼一声,先去学校接人。正是放学时间,汽车停在校门数十步外,安裕容与颜幼卿步行过去等候。兄妹俩总要互相等一等,故而出来得并不快。
一群学生围拥着几个年轻教员出来,中间一个推着一辆脚踏车。众人行至校门口也不肯散去,正为此物。脚踏车在申城地面不算少见,租界邮差皆属飞车一族。但均价一百多块大洋一辆,每月两角行车税,普通人家等闲仍消费不起。中小学堂尤为少见,一则学生年幼,没有哪家给小孩子买此等奢侈物品;二则教员自恃身份,多少觉得骑车行为不够庄重。即使夏新中学风气开放,学生们大约也少有看见教员骑脚踏车的时候,故而围观不去。
安裕容、颜幼卿早望见当中推车那人,不由得相视一乐。安裕容道:“果然不愧是江南艺专出来的学子,做了教员,依然这般潇洒不羁。”
颜幼卿低声道:“靖如家境一般,这车多半是向谢鲲鹏借的。”
安裕容见蓝靖如推着脚踏车昂首盼顾之态,忽然合掌轻拍:“怎么没想起来给你买一辆这个!你骑马骑得不错,学骑这个东西,想来易如反掌。最近总往外跑,你又舍不得天天雇车,脚踏车可不正好。说定了,明日便去。”
颜幼卿下意识要推辞,见他满脸迫不及待,便知反驳亦无用。自己心下也颇有些跃跃欲试,遂不加反对,只道:“可惜当初你送我那匹马,丢在海津,也不知如何了。”
“那匹马当初不过顺便留给你使用,算不得是我送你。说起来,最近光顾着给家里添家具,许久没给你添置私人物件了,是阿哥失职。”
颜幼卿正要说话,蓝靖如已然看见他二人。挥手哄退学生,与同僚告别,特地过来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