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幼卿有气无力地哼一声。
清晨暑气消散,比之夜里更为凉爽。安裕容起身关了电风扇,又将窗帘拉得更严实些,回到他身边躺下:“幼卿,别担心。”
颜幼卿并未留意他郑重喊了自己大名,困倦中喃喃低语:“送个药品单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是指这个。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安裕容抚摸他润湿的鬓角,“自从上回给徐兄去信,大半个月了还没有回电,难免叫人担心发生意外。但徐兄是最可靠不过的人,哪怕情势有变,也一定能做出妥善安排。从报纸消息看,南北局势虽紧张,海津本地却平稳。徐兄做事,向来谋定而后动,待他回电过来,必是万事俱备之际。别着急。”
颜幼卿叫他说得清醒了些,轻声应道:“我知道的。”
安裕容沉吟片刻:“另外……嫂嫂与两个孩子来了,暂时免不了要与你我同住。从前离得远,无所顾虑,往后……你若是不想叫他们知道,我……”
“我没有。”颜幼卿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旋即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怎么可能……不知道……”
安裕容在朦胧光线里无声笑笑:“我明白了。这件事我来安排,一定尽量周全。还有两个孩子上学的事,也该尽快预备起来了。”
颜幼卿“唔”一声,渐渐睡意浓重,在耳畔喁喁细语声里沉入黑甜梦乡。
次日晌午,熟睡中的两人被锲而不舍的门铃声吵醒。颜幼卿先惊醒过来,正欲起身,被安裕容按住,嗓音带着沙哑,动作却迅速:“我去。”
“威妥玛路七号丙-1号,玉宅是么?”
“是。”
“海津急电,劳烦先生签个字。”
安裕容转身取笔签字,又从衣帽架上挂着的外套口袋里掏出银角子给小费。
送电报的伙计大约是看在小费的份上,小声多说了几句:“先生若是想给北方回信,烦请抓紧时间,大约过些日子,民用电报就该不通了。”
“多谢小哥提醒,敢问大约还有多少日子?”
“这……事关机要,哪里是我们底下人能知道的。”
安裕容再次谢过他,关上门回到卧房。颜幼卿耳力非凡,听了个大概,再无睡意,坐起身来:“是徐兄来电?”
“是。”
两人并坐在床沿,拆开浏览。薄薄一张电报指,不过半页书册大小,一目了然:
“惊闻舅病笃,将举家南归,杂务繁冗,妇孺眷属先行,本月二十六津申特快启程,祈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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