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吃喝一轮,徐文约算是三人中酒量最差的,已有微醺之意。安裕容叫伙计结了账,忽地敛容正色,道:“徐兄,幼卿,今日我冒昧,想请你们陪我去个地方。”
徐文约难得见他这副郑重模样,调侃道:“怎么,瞧上了哪家姑娘,叫兄长替你提亲么?”
安裕容赶忙道:“哪有这回事。”
那边颜幼卿不约而同开口:“没有这回事。”说完才仿佛反应过来,红了脸讪讪道,“我看峻轩兄忙得很,并没有,没有……”
安裕容笑眯眯瞅他一眼,接过话头:“没有瞧上哪家姑娘。若是有,小幼卿肯定第一个知道。”
徐文约话出口,才想起不妥,含糊追问:“你那个,‘心疾’如何了?”
安裕容与他对个眼神,同样含糊回应,“心急又如何?机缘未到,急也无用。”
颜幼卿没听出他二人言下官司,只顾着难为情,硬生生将话题转回去:“峻轩兄,你是想要去哪里?”
安裕容不再为难他,重归正经,道:“说来十分抱歉,咱们兄弟一场,我因为心头重重顾虑,始终未曾坦白家世。我母亲虽然葬在海津,不过是临终前两年在那边长住。此前其实一直生活在京师。今日难得人齐,地方又近,择日不如撞日,徐兄,幼卿,你们陪我故地重游一回罢。”
不说颜幼卿如何吃惊,徐文约的酒意全被他一席话惊散。安裕容命伙计叫了车,三人径直坐到东南方向文贤街口。穿过两条僻静的小道,前方一大片宅院,门户紧闭,不见人烟。曾经或许华丽森严,如今却只余荒凉冷寂。
安裕容远远指着那大门上方,道:“原先那里有块鎏金牌匾,是先帝亲笔所题,‘蕴亲王府’四个字。”
第43章 歌哭怎抒怀
文贤街实际有前后两趟。前街乃是文圣庙与国子监所在,前朝京师一等一清贵之地。后街过去专售文房四宝、古玩字画,是文人墨客最喜流连之所。再往里纵横连接着许多条胡同,又有一处湖泊与御河相通,细柳疏花,朱栏石槛,宁谧雅致,是一些皇室贵族及高品阶文官十分偏爱的置宅之处。蕴亲王府正是其中之一。
可惜此日元宵佳节,大好时辰,不但不闻鞭炮声响,连灯笼福字之类都看不见。昔日王府牌匾早已失去踪迹,檐角蛛网燕巢堆叠。大门上朱漆剥落,值钱的铜钉门环被人撬了个干净。门前石狮石柱倒还是老样子,寒风中静默而立,反而愈发显出一种蔓延无边的没落与萧瑟来。
三人缓步走近,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颜幼卿耳目最灵,竟然听不见墙内人声响动。正疑惑间,听安裕容轻声道:“前朝小皇帝退位后,得当时祁大统帅优待,一直住在禁宫之中,至今供养如前。皇亲国戚们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凡革命前手掌重权者,均被严密监视,类同软禁。许多人为了避祸,改名换姓,变卖家产,隐匿民间。至于那脱身不得的,自然是夹起尾巴做人,有如丧家之犬。”转头看徐文约一眼,淡笑道,“托贵大舅兄的福,倒是叫我无意间得知了许多故人现状。特地去打听,难免落了痕迹,也没什么意思。多亏杜大公子消息灵通,开朗健谈,省去许多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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