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看得还算顺利,只是洋人报价略高。段老板嘴上抱怨,心中实则早有预料,暗自庆幸备了那笔银行借款。官方鸦片贸易全面禁止,这会儿正是万众瞩目、严阵以待的当口。船自明珠岛出来,在申城港泊了半个月,也没能顺利卸货。如今海津的风声也是一日紧似一日,后头还想要弄到正宗的东哈货、达罗州货,正如洋人卖主所言,恐怕难于登天。风险大,利润自然更大。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可以想见,数月之后,那些手里攥着家产资材的瘾君子们,该如何散尽千金。
定金已下,且与洋人商议好了取货方式,段老板心头大定,不由得放浪形骸,左拥右抱。安裕容却是一派贵公子风度,与一名容貌冶艳的妓子碰杯轻酌,浅吟低唱,将那妓子迷得神魂颠倒,接连拒绝了几个洋水手的求欢。
到得清早,一行人乘坐机船回到海港码头,段老板等迷迷糊糊上了人力车,纷纷嚷着回去补觉,望见安裕容与那名妓女站在台阶上,犹自腻腻乎乎话别,皆忍不住谑笑一番。
安裕容将几块银元悄悄塞到女子手中,温柔笑道:“海上飘摇,犹得良宵。若能亲赴妹妹仙居,可不知是何等旖旎光景。”放低了声音,“妹妹疼我,别忘了哥哥拜托的小事情,来日定当另有答谢。”
那女子不着痕迹将银元收了,啐道:“嘴上说得越好听,越是没良心,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儿!”一扭一扭走了。
安裕容回了拉赦芮大饭店自己房间,尽管一夜未眠,头昏脑胀,却不忘先给阿克曼打了个电话。
黄昏时分,乔装改扮的阿克曼如约敲响房门。听安裕容仔细描述了鸦片船的特征及位置,阿克曼不由得赞道:“太好了。伊恩,这事找你帮忙,果然没错。”
安裕容问:“不知阁下预备何时派出警员,搜缴走私鸦片?”
阿克曼一笑:“自然是等你们交易的时候。”
安裕容微微蹙眉:“虽说交易时间方式已经谈妥,他们并没有瞒我——事实上,按照约定,交易当时我也是要在场的。你们一定要等到交易时再动手,便只能提前盯梢埋伏,若是不小心泄露消息,不论惊动了买卖哪一方,可就都前功尽弃了。”
阿克曼丝毫不把他的顾虑放在心上,略带几分傲慢道:“海港码头是我们自己的地方,不可能泄露消息。即使万一不慎泄露了消息,临时追捕都不是问题。交易当时进行缴获,用你们夏人的话来说,叫什么来着?犯人与赃物都在一起……”
安裕容忍不住想翻白眼,接道:“那叫事实俱在,人赃并获。可你别忘了,我也在那人赃并获里。”
阿克曼点头:“对,正是这么个说法。你放心,到时候你找个地方躲一躲,我的人会当作没看见你的。”
“这不行。我还要在海津地界糊口,你做得这么明显,鑫隆的人必定起疑。坏了他们这么一大笔生意,回头就得找人剁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