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天来,各家报纸越唱越欢,越唱越不着调,颇有些看腻了。安裕容把时政版飞快地翻过去,准备看看社会版和文艺副刊以作消遣。瞧见副刊上新连载的小说,暗自庆幸。多亏上一期发完了《仙台山历险记》最后一回,否则就要跟南北两大巨头相会的大热门撞个正着,岂不尴尬?将小说看了个开头,觉得无甚趣味,瞥见广告栏有最新电影,遂多瞧了一眼。
“百花香影片公司名贵出品:《天涯何处无芳草》。”一看就是鸳鸯蝴蝶派的故事,男欢女爱卿卿我我,没多大意思。
“凤凰影片公司隆重献映:《喋血惊魂》。”安裕容自问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对牵强附会的惊悚故事没兴趣。
“大时代影片公司有声彩色巨片:《剑胆琴心》。”侠骨柔情,快意恩仇,还是新出的有声彩色片。安裕容暗自点头,这个不错。见广告上写着“新风尚大剧院连演半月,票价大洋一元整”,摸出两块大洋,出房门找了个帮佣,另加十个铜子做小费,叫他跑腿去买两张月末的票。
拐到徐文约的工作间,在书桌书架上到处瞅:“徐兄,你那一沓子朗润斋的水印花草笺呢?”
徐文约正在读稿件,闻言道:“只剩了三两张,大约夹在哪本书里当书签了罢。”
安裕容一通翻找,终于寻到,抽出口袋里的钢笔,在书桌另一边坐下,蘸了墨水写信。
徐文约问:“给谁写信呢?”
“叫小幼卿出来看电影,新上映的有声彩色片。我懒得走了,信写完就放在你这里,明早报童来取报纸,顺便帮我捎过去如何?”
徐文约听罢,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摇头道:“他哪里有空?不说店里的事,再过一个多月就该去接家里人,他连看房子的工夫都腾不出来,哪来的时间陪你看电影?你这般特地送个信去请,他怎么好意思推辞?这不是平白叫人为难么?再说了,你真想约他,就这么点距离,连坐电车带步行,统共不到一钟头的路,至于非要托人送信不可?还非得糟蹋我最后几张花草笺。我看你这些日子是越过越懒散了。多亏幼卿是个踏实人,否则岂不是要被你带上歪路去?……”
数落半天,忽又道:“有声彩色片?不便宜吧?”
安裕容笑笑:“是不便宜。”
“多少钱?”
“一块大洋。”
“两张票?”
“不是,一张。”
徐文约忍不住拍下桌子:“两张票能顶普通人半月伙食费!你这花钱也太没个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