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有提着果篮的小贩从大道上经过,安裕容挥手叫住,买了一大捧桑葚,一兜水灵灵的黄杏。两人边吃边聊,渐渐把话说开,神态也越发轻松自如。按说二人曾经患难与共,彼此扶持,理当结下深厚情谊。可惜此前纵然心里都觉着亲近信任,却总好像没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时有龃龉误会。重逢后再次相见,深入交流,才仿佛终于打通了某处滞涩的脉络般,你来我往,变得顺畅自然。
颜幼卿听安裕容提及新认识的洋人传教士,问道:“峻轩兄就是在帮这位花旗国来的冈萨雷斯先生筹办女子高中么?”
安裕容吃惊:“看不出来,你消息挺灵通哪!”
“是总店的管事说,你老去找大老板,就为了要他出钱赞助这事儿。”
安裕容笑了:“这都有人说给你听?幼卿,可以呀,混得挺不错么。”
“我常去总店送货,跟管事熟了,无意间听来的。”颜幼卿停了停,嘴角轻扬,“管事还说,你去了许多次,也没说动大老板掏钱。”
安裕容因他这个难得一见的调皮笑容微微晃神,随即吐出一颗杏核,瞪大眼睛:“嗬!果然进了生意场了不得,都学会寒碜哥哥我了!我跟你说,幼卿弟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可别跟着那帮子奸商,学得油嘴滑舌的。从前多厚道的小伙儿哪,这才多少日子,啧啧……”
颜幼卿扛不住他这般逗弄,忍不住又有些脸红。生硬地转移话题,正色道:“峻轩兄可知道,胡大善人府上有位小姐,听说芳龄十五,正是要读高中的年纪。”
“这你也知道?”安裕容不敢把人逗得太狠,听出他是想替自己出主意,于是端正神色,“正是听得有这么一说,才把胡老板当作有可能投资的潜在校董之一。可惜来回谈了好几次,一直暧昧着。我也不是你们胡大善人肚子里的蛔虫,实在拿不准他是个什么意思。”
颜幼卿斟酌一下措辞,慢慢道:“我听说,大老板早年去过西欧,生意合伙人也多是盎格鲁人,因此更相信米旗国在华夏开办的学校。海津虽然没有,京师却是有的。然而夫人不愿意小姐离家上学,才一直拖着未能成行。峻轩兄想要说服大老板,殊为不易。或者可以从夫人那边想办法。大老板这边,没准还得那位冈萨雷斯先生亲自来,细说一番花旗国女子高中的好处,能叫他改了主意,亦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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