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当家毕竟年少,大约从未见过这般无赖得理直气壮之人,也不知他是真洒脱,还是真无耻,一时颇有几分羞窘,却又不好发作,冷着脸侧过头,仅拿余光监视。
安裕容脱完了衣裳,还正儿八经叠好搭在树枝上,才悠悠然迈步往溪边走。一边回头看那少年窘况,一边在心里得意:“跟哥哥斗,弟弟你还嫩点儿。”觉得多少报了当初那一掐之仇,差点泄漏笑容,到底没敢。毕竟人家不但武艺高强,腰里还别了支手枪。
坐在溪中石头上,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洗干净,终于清爽了。想起回去后还要与二十来人挤大通铺,顿觉暗无天日。要知道,西洋人普遍爱好使用香水,体味又浓,经过这么些天辗转奔波,那混合味道之奇特,熏得连好奇心重的匪兵都不大愿意就近观察了。安裕容之前尚能强忍,反正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觉其臭。这会儿却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联合约翰逊,给全体人质争取一次洗澡的福利。
想到这,又惦记起自己那身脏衣服,迈开腿走到四当家面前。他身材颀长,五官俊雅,穿着衣服只觉风流潇洒,脱了衣服才能看出亦颇为健硕,很有几分英气勃发之美,否则也不能轻易找到做人体模特的工作。只是因为近些日子没吃饱饭,略显消瘦。
可惜这具深得某些美术学生喜爱的肉体,没能引起面前人丝毫兴致。四当家正端着手枪比划,练习瞄准,一个正眼也没给他。
安裕容绝不能容忍洗完澡还穿上那身臭烘烘的衣裳,好声好气道:“当家的,你看我这几件衣裳,实在是脏得厉害。我这人就是这么个臭毛病,咳……当家的能不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容我把衣裳洗洗,这个……在下心中感激不尽……”
等了半晌,也不见对方回话。清晨的凉风从两腿间空门吹过,还有几片掉落的树叶花瓣粘在湿漉漉的肩膀上,这滋味……安裕容觉着,只怕要毕生难忘,比睡到半夜遭遇列车脱轨还叫人惊悚。他无端联想起西洋神话中那些光着身子在森林间跑来跑去的男女神祇……猛地回过神来,把自己也窘迫得不行,我这是在想什么呐我……
那四当家倒似是终于满意了,善心大发:“行,是该把你几件脏衣服好好洗洗。”
安裕容大喜,就听对方接着道:“一件一件拿过去洗,洗干净一件,拿过来换下一件。先拿外衣,最后拿底裤。”
安裕容总算知道了,这煞星是不说话则已,说出话来全是冷枪子儿。
阿堵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