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这份临时号外增印了十余次,每次均被抢购一空。徐文约的名字以及《时闻尽览》这份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小报,借此机会一鸣惊人,一举跻身新闻业先锋行列。
当《时闻尽览》首次向南方披露此事的时候,列车遭劫的报告早已呈上了北方最高领袖祁保善祁大统帅的案头,新军上层人物及兖州地方高级官员,也都已经知晓,正全体焦头烂额,为如何应对争论不休。值得庆幸的是,消息未曾扩散。即使因为乘车的人该到而没有到,引起了一些怀疑,却尚未惊动列强领事馆。北方当权者迫切需要在领事馆施压前,至少搞清楚绑匪的意图,拿出具体对策来。
尽管失陷山中的乘客,特别是西客,大部分来自南方,但南方各界从上到下,在《时闻尽览》爆出消息前,对此事件可说一无所知。事故列车三等车厢的乘客,包括中途释放的二等车厢乘客,均为夏人,且以普通民众居多,除了家人朋友仍失陷在匪徒手中的,脱身后设法奔走营救,谁会在乱世里多管闲事?况且距离事件发生不过数日,除去徐文约这般有途径的报刊届专业人士,还真没有谁能马上惊动舆论。
因《时闻尽览》爆出此事,最先反应过来有所行动的,是列强驻申城领事馆,纷纷出面了解是否有本国公民失陷其中,同时第一时间通知该国驻海津领事馆,与北方新军控制下的京师及兖州头头脑脑们联络,以确认事实,商讨后续措施。
与列强领事馆自上而下的营救行动相对照,是南方各大报刊自下而上的追踪采访活动。自革命爆发以来,民间舆论发展如火如荼,比起北方,南方的新闻报刊业明显更加发达,仅申城一地,就有西人夏人所办正式非正式刊物不下百余种。在洋人被劫这样的大新闻面前,不论内外,记者们都拿出一流敬业精神,不辞辛劳深入前线,欲图得到更多的一手消息。
与这两方力量比起来,动静最小的,却是南方执政府。除去在初期发表了一份对绑匪进行泛泛谴责的通告外,再无更多动作。有心人都猜得出,南方执政府不单是在观望,更有可能是幸灾乐祸。事情发生在北方控制的兖州境内,若非新军把控不力,导致境内不宁,怎会生此祸端?从执政府的角度讲,巴不得列强与祁保善就此翻脸成仇,彻底决裂了才好。
敬业的记者们追到兖州奚邑,想再要前进,却是万分艰难了。一则仙台山复杂的地理环境,连丘百战这般与匪徒缠斗多时的本地军阀都怯于深入;二则新军统帅祁保善虽还没拿出明确章程,但已然下令兖州陆军常备军司令张定斋率兵包围封山,截断匪徒与外界的通道;三则此事毕竟风险巨大,像徐文约那般不但化险为夷,且因祸得福者,实属机缘巧合。为了一个新闻搭上性命,毕竟不值得。如此一来,那些曾近距离接触匪徒又被中途释放的原二等车厢人质,就成了各大报刊记者们最有潜力的采访对象。
有人胆小怕事,不肯多说,但总有人出于各种目的,知无不言。最先接受徐文约采访的几位,基本都是有亲友被匪徒掳走的,希图借舆论之力引起各方注意。因稿件由徐文约独家发出,于事实陈述、态度揣测上颇为谨慎,有些敏感内容,比如匪徒如何审问,如何筛选人质,特别是自称革命党人且被匪徒认可者,皆在释放之列,都做了模糊或省略处理。等到其他报刊记者想方设法采访到被释放的当事人,这些消息自然再也无法掩饰,顿时引发种种议论,众说纷纭。而其中最流行的一种猜测,便是南方执政府暗中做了幕后黑手,操控了此次事件,为的恰是于此南北对峙之际,令北方陷入泥淖,断掉列强对北方的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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