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疼,自然是抽筋剥骨十分难捱,可就算修为尽失,筋脉全毁,也是尝过的苦,比起又一次生离,肉身的苦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知道自己没有姐姐了。
在雷鸣闪烁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白疏镜大抵是故意打白应迟和蚩尤一个措手不及,才抢到这个时刻去牺牲的,而自己算漏一步的是,杀死蚩尤该亲自出手,坏就坏在这破身子天生差了一截,动了大法还想凭借仙力斩获蚩尤太过勉强,鹤不归只堪堪挡下了冲玉无缺而去的致命一击。
至于手刃蚩尤,就落到了白疏镜手上。
鹤不归想,兴许玉无缺在某一刻就意识过来,他动了这个念头,未必能全身而退。
因此才无所顾忌大放魂术,以图能缓解部分魂窟吸魂的压力,正因彼此有这心照不宣的默契,他鲜血淋淋地出现在眼前,玉无缺半人半鬼的骇人模样,竟是一个都未多问多言。
但事难两全,他素来自信于靠双手能护住想要护住的人,事实上,一手得到,一手便会失去。
鹤不归悲大过喜,沉湎伤怀太过,便一直浑浑噩噩着。
“师弟可曾醒过?”
“并未。”
“玉晶已经彻底毁了,保住命已是不易,无缺——”
“宫主不必多言,若只是保住命,待师尊醒来他虽不会怪徒儿能力不济,我却不能原谅自己,好端端的一个人,落下终生残疾的毛病,他也是不肯的。”
噩梦中外界的只言片语偶有入脑,鹤不归却并未被「终生残疾」四个字给吓到,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周身汹涌的邪气。
是玉无缺彻底不打算压抑魂术的反噬,纵着这股邪魔歪道的能量肆意增长了么?
可他没有力气张口,又要如何劝?
迷迷糊糊中,总是听到师兄的叹息,言辞辗转,也总是凝在自己身上。
他一直没能醒过来。
“太清上仙的事……”玉无缺坐在玉床另一侧,刚收了法阵,有些发怔的扭头看着鹤不归的侧颜,喃喃道,“师尊断然接受不了。”
“小妹得道飞仙,比起死别,这算是好的结果。”白应迟探过两人脉象,见玉无缺无意挪动,便将汤药递给他,“凡尘需要一个鼓舞人心的消息。”大家都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些许安慰,除了这间密室中的三个人。
“有一事,我想同宫主先明说。”玉无缺道。
白应迟看着他:“你说。”
“我原打算在诸事落定后,光明正大地迎师尊入城。”玉无缺把鹤不归的手握在手心,“与他结亲,定下白头之约。”
白应迟一点都不意外,可他愣了下才问:“什么叫原打算?”
“他们守在城外半月有余。”玉无缺意有所指,自嘲一笑,“我倒不是怕他们,但发过的誓,效力会如何应验在我身上尚不可知,如今我反悔是真,不敢将后果让师尊同我承担,所以这个念想恐怕只能是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