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缺在前头带路,一路牵着鹤不归往上,走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下,这里的杏花林密到能遮住太阳,其中一棵尤其粗壮,地上都是被雨水打下的杏花花瓣,旁边插了一根树枝,树枝上拴着红布。
玉无缺指着那处松开鹤不归的手:“去挖吧,我探过了,就是那里。”
鹤不归欣然走过去。
他用剑抠抠挖挖半天,掏出天大个洞才把那坛酒取出来,糊满泥土,红纸也褪色了,字迹却是熟稔于心的。
璇玑长老刚劲有力的笔墨,只写了三个字,杏花酒。
鹤不归盯着三个字看了半天,怎么都不舍得打开,只囫囵抱在怀里。
玉无缺蹲在他身侧,勾着头看了下:“有书信吗?”
鹤不归摇摇头。
玉无缺:“没有也没关系,师祖的心意都酿进酒里了,给我,擦干净再带走。”
鹤不归还是抱着,扭头看着玉无缺:“这酒你陪我喝。”
“那说好了,咱俩不醉不归,不过先拿回去再说。”玉无缺抢东西,“松手呀,你看看你,衣服都抹脏了,卷卷裤腿都能直接下地插秧。”
鹤不归正高兴着,一指戳到玉无缺脸上,画下一大条泥印子,玉无缺先是愣了一下。
鹤不归的情绪若非亲近之人几乎是看不见的,总觉得他冷言少语好似不近人情,但亲近了才会窥见小孩心性。
玉无缺见过他发脾气,闹别扭,失落赌气愁眉不展,但高兴成这般忘乎所以还是头一次。
哪怕放在自己身上,大概也只有三岁之前会蹲在泥地里搓泥巴,搓得一身脏污,回家挨外婆一顿狠打。
但他现在只想陪这个小孩儿闹一闹。
于是他将酒坛放到一边,两手抠地搓了满掌泥巴,按着人就抹,两个白衣修士滚在一处。
不一会儿就成了泥人,闹够了才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一身狼狈。
鹤不归气喘吁吁瞪着他。
“看我做什么,是师尊先闹的。”玉无缺一手抱着酒坛,一手牵他起来,“走啦,把脸洗了再出去见人,今儿高兴么?”
“高兴。”鹤不归言简意赅,眼角弯成月亮,他站起来走了几步,又依依不舍地回头。
那片妍丽无双的杏花影下,仿佛能瞧见数十年前,同样弓着身子挖洞埋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