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斟沉默不语,谢恒颜便提议说,他们一块下到镇上看看。却不想此番一次入镇,先前那般朴素简洁的来枫古镇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繁华喧嚣的无数条长街,尤其璧御府在无数次的翻修过后,面积远比先前那间小破宅子大出不少,过往进出的人群更是多到沸腾,时常将整一条长街围堵得水泄不通。
谢恒颜拉印斟过去看了三次,头两次连成道逢的影儿也没见着,第三次却是远在黑压压的人群之外,见他站在璧御府的台阶下方,神情素然,年轻时的那副凛然面孔,自是说不出的英气威风。
在他身边惯例站着一个霍石堂,仿佛从很久之前开始,他们几乎就是形影不离,从未有过先前那样剑拔弩张的对峙厮杀,好像原本发生过的一幕一幕,都是一场接近真实的幻梦而已。
那天印斟在璧御府的门前,沉默站定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不能直接见到成道逢,所有与之相关的琐碎讯息,都只能从人嘴里囫囵听说,以至于后来的印斟,什么也没做,转身离开了璧御府的大门,终究没试图再去探究什么。
当晚他们坐在镇口的小酒楼里,印斟喝得酩酊大醉,谢恒颜守在一旁怔怔地看他,直到夜色将尽时,才小心问出一句:“你难过么?”
印斟摆了摆手,把脸埋进谢恒颜的膝盖,仍是不曾出声说话。
要说完全没有感觉,那必然都是假的。曾经拥有过的荣耀、亲情、家园,以及一度纠葛过的爱与恨,现都凭空消失了,愣是一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印斟和谢恒颜,两个原世界遗留的旧人,相互依偎着难舍难分,只有对方才是彼此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印斟说:“有时觉得很玄幻,人来过的某个世界,说消失就消失了,这样不付出任何代价,未免也太过简单容易。”
谢恒颜却道:“谁说不付出代价呢?咱俩这么一起,可不知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印斟问他:“你还会离开我吗?”
谢恒颜摇摇头,将印斟揽进怀里,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说:“再不会了……”
——事到如今,他们所在的世界,没有游清存在,没有曲蓉一存在,当初因方焉陷入战乱的城镇也不在了,一切景象平静如初,就连朝廷一度下达的“禁妖令”,也不曾听闻半点相关的讯息。
直到后来,谢恒颜方才渐渐得到了证实,原在璧御府目前所有的认知之中,并无“傀儡”此类妖物的存在——换句话说,也就根本没有这妖。硬要算来,谢恒颜的出现,还是开天辟地第一只傀儡,珍稀得很,也不知有没有后代存在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