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你过来。”
头一回,谢淙长叹一声,对谢恒颜的倔强表示妥协。
然当伸手拉他回头的时候,却只见背过身一动不动的谢恒颜,此刻紧咬着牙关,在谢淙看不到的地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俨然已是流泪满面。
只那一瞬,纵是那永远不可一世,一早对所有感情漠不关心的谢淙,亦难免为此感到无法言说的深深震撼。
二十多年,说去便匆匆地去了,这具从刚最开始时木讷无知,几乎没有喜怒哀乐的木制傀儡,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起伏波澜……而事到如今,他的模样确是按照谢淙所预想中的发展成长,却不知是为何,谢淙在重见到他的那一刻,偏是无法为这样的变化感到惊喜骄傲。
傀儡一旦拥有与人类同等的情感,自然他所承受的痛苦亦在与日俱增——因着懂得背负了太多,谢恒颜已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呆木头了。
成长只是在某种意义上,剥夺傀儡天性中的洁净与单纯罢了。
“当初平朝城下达禁妖令后长达数年的时间,成容两家借以剿灭方焉为名义,联手欲清除包揽方焉在内的所有与之敌对的势力。因此一战之后,方焉身受重伤,如你所见到的,他的主身严重遭毁,之后逃往铜京岛上避难养伤的,是他剩下唯一的傀儡木身。”谢淙沉声说道,“但是傀儡木身脆弱易损,不能作为供养业生印的最终容器——我曾经告诉了你,他需要的是有血有肉的活人身体,并不是一块冷冰冰的木头。”
“是……你说过。”谢恒颜擦干眼泪,点头道,“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提他卖命。”
“我的时间不多了。”谢淙说。
且不知他说的是现在,还是之前,又或许两者都是。
他上前一步,按住谢恒颜的双肩,与之完全相同的猩红色瞳仁,正对傀儡不知所措的双眼,只不过片刻,谢恒颜猛地将他推开了。那一刻,傀儡明显意识到了什么,他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向谢淙道:“你……你……是不是……”
谢淙道:“方焉走投无路,他迫切需要一具能够承载妖印的活人肉身,而完美与之融合的肉身踪迹难寻,所以……”
谢恒颜难以置信地道:“所以,你用你自己的身体,为他的妖印当了容器!!!”
谢淙答道:“是。”